她從來沒這樣深刻覺得不能拒絕一個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受,許是因為Silence那雙望著她的燃燒著冀望的眼睛,許是鄧季季對她和Silence未來的關係所投的關注,許是自己太過孤獨無助……
Silence好多天沒出現在慢慢吧,這多少有些反常,柳漾不覺擔心,忍不住在電話裏告訴安葵。安葵考慮半晌,愈來愈不安,還是決定將Silence的狀況知會那霎。
那霎接到安葵心急火燎的電話時,正在街頭遊手好閑地瞎逛,天空蔚藍到空洞。
“你的意思是,Silence玩失蹤?”那霎在“玩失蹤”三個字上尖叫起來,好比受驚的貓頭鷹。在得到確切答案之後,那霎即刻打算去找鄧季季。除了她,Silence沒地方可去,那霎也沒地方可找。
在學校門口打電話給鄧季季,那霎不懂自己為什麼非要跑到學校門口才撥這個電話。直到後來她才豁然,原來自己做好了鄧季季衝出來質問她的準備。初聽到那霎說Silence失蹤的消息,鄧季季以為是玩笑。“真的,他已經沒去慢慢吧很多天了,他,失蹤了。”些許艱難地吐字。對方沉靜三秒,仿佛在消化聽到的事情,終於跳將起來問:“到底怎麼回事?你現在在哪兒?”“你學校門口。”電話啪地擱斷,那霎靜靜地佇立著,目光聚焦在校門口,紋絲不動,像一隻伺機捕捉食物的壁虎。鄧季季幾乎是飛奔而來的,氣喘未定便揪住那霎的手腕:“怎麼回事?啊?”那霎從自己發的蘑菇短信開始講起,一直到找涼介假裝男女朋友,Silence孤單地獨自離開,接著好多天沒去慢慢吧,和盤托出。“你,真的,那麼討厭Silence?”鄧季季沉吟一會認真地問道。“沒有啊……”喏喏地回答。“那為什麼要假裝?為什麼你長這麼大了還做那樣幼稚和不負責任的事?”“我……”那霎欲言又止,心尖的冰涼一絲絲蔓延。太陽鑽進厚厚的雲層,周遭的蔚藍愈來愈淡。Silence的那段過去,隻有鄧季季一個人知道。一個相戀五年的女友在結婚前夕拋下Silence留書出走,已經六年,杳無音信,甚至,連為什麼都沒告訴他。就那樣決絕地消失在人海。
之後,Silence辭了心理醫生的工作,他不願意在麵對各種各樣人物的痛苦時,而竭力掩飾自己的痛苦,沒多久,他被證實患上了輕度的雙相情感障礙,之前四年時間,一直在治療、複發、治療之間反反複複,近兩年才確實沒有複發。
鄧季季的神情布滿陰雲,她擔心Silence會舊病複發,她掏出手機撥他的電話,卻處於關機狀態。那霎喃喃道:“對不起,我……”“現在道歉有什麼用!”鄧季季焦躁而責備的口吻使那霎揪緊的心又被狠狠撓疼,仿佛有一隻貓,不斷施展它的利爪,伴隨著邪惡的叫聲,一路橫行無阻。
Silence在兩天後出現,他看到了那霎的短信,那條短信寫:“對不起,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辦,所以跟涼介假裝成情侶,其實,我性格很複雜,對你,也很複雜。”
於是,他便如天兵般降臨那霎的屋子。開門見到他的第一秒,眼淚恣肆,所有委屈紛湧而出,如同夏天夜晚的蝙蝠群。Silence以為她是為他而哭,那霎卻沒有挑明,她所掉的淚不過是因為如釋重負,因為她心底對自己做的事所壓抑的內疚感。
趁Silence不注意,那霎偷偷給鄧季季發短信,告訴她Silence正在她這裏。之後是長久的默然對視,無聲膨脹,彼此的眼眶內都彌漫濃厚的憂慮。良久,Silence開口:“我們,該怎麼辦?”
“我……”那霎張口,嗓音混沌,好似一個初生的嬰孩,“不、知、道、啊……”
“你給我發的短信……”試探性地問,有催促的意味。
那霎低頭凝眸手腕上的表不緊不慢一格格走過去,悠閑得好比一個人覺得時光充裕,任何動作都要拖夠時間一般:“給我點時間……一個月,一個月讓我完成《修羅城》的結尾篇,再給你答案好麼?”近乎帶著乞求的口吻,與那霎之前的風格迥然不同,她怕,無比懼怕,平時看著很冷靜的Silence又不聲不吭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