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的北疆,放眼望去全是漫無邊際的白。地處北疆邊緣的小鎮上人口不多,不過百人。然而此時不同於往日的貧乏無趣,鎮上許多民眾都聚集到一家小客店門口看熱鬧。或許是小鎮以往的日子過於乏味了,這麼一點小事也引起人們十分有興致地圍觀。
“那個小乞丐又來偷東西,那麼小的孩子真是造孽……”一個人指指點點說道,然後又被另一個人插嘴:“那算是乞丐?乞丐好歹是個人,這家夥被山裏野獸養大,不說人話也不做人事,冬天山裏找不到吃的就跑到咱們鎮子上偷東西。”
“看那樣子,也不過六七歲的小娃娃。嘖嘖,你看那髒的,都瞧不出男女來。看看!老朱抽她了!”那市井百姓的聲音裏竟透著一些興奮。
被偷了兩個饅頭的朱老板絲毫不留餘力地辱罵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乞兒,罵上頭了就開始拳腳相加,也不管對方那瘦小身軀儼然就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圍觀的人群熙攘聲變大,多是叫好聲。
那乞兒全身泥黑,頭發髒成一坨一坨,臉緊緊埋在腿間。她身上隻有薄薄一層破爛衣服,幾不蔽體,更談不上在這冰天雪地裏有任何保暖,裸露的肮髒皮膚傷痕累累,右手腕腫爛得畸形,也不知是受了什麼極嚴重的傷。嘈雜的環境裏她喉嚨裏發出小狗一樣的嗚咽,但根本沒有人注意。
天漸漸黑了下來,夜幕濃得不見星月,倒是滿街的積雪映出光來。人們在乞兒身上找夠樂子後就慢慢散去,朱老板把乞兒拎起來扔到牆角,惡狠狠地吐口唾沫,轉身砰得摔上店門。
黑夜裏慢慢開始下雪,北疆特有的碩大雪花輕柔飄下,偶有北風卷過。乞兒瑟縮在角落裏,遠遠看去像是埋在雪裏的一坨黑漆漆的垃圾。雪花飄落在她身上,失去尋常落雪時吟詩賞景的美感,隻讓人感覺無限的寒冷。
天愈來愈黑,一直強烈顫抖的乞兒都不再顫抖,連呼吸的細細起伏也消失。一切事物都安靜下來,好像一切事物都死去了。
小鎮鋪滿積雪的街道上,隻有風和著雪在動。
不知是什麼時候,雪花飛舞的趨勢有細微改變,地上才落的新雪有細微碎裂的聲音,有人撐傘分雪而來。一雙白錦雲靴軟軟踩過新雪,步伐輕緩,不緊不慢。
南泱右手端正執拿一把傘麵素淨的紙傘,從容走在這個北疆的小鎮裏,安靜平視前方的眼眸像一碗透亮氤氳的清茶,天生清冷寡情,淡漠而涼薄。
南泱的五官很是精致柔美,卻不落世間任何一種俗豔,似乎每根發絲與睫毛都是剛剛從極地天池中洗出,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暈染般的烏黑長發披散在背後,像一方最柔軟的流瀑,比人間任意一種極盡奢華的布料都更吸引人想觸摸。她穿一襲素雅白衣,寬袖長擺在空中飛揚出好看的形狀,仿佛再沒有一個人能把白衣穿出這樣的風華,像雪山巔峰最聖潔的蓮花,又像昆侖枝頭最初綻放的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