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古爾城的街道,燈火通明,唯獨洛茲的小木屋沒有一絲亮光。大片雪沫透過木牆上的裂縫吹進來。他抬起一隻凍的青白的手胡亂摸去。一團雪被他抓在手心,敷上幹裂的嘴唇。
洛茲已經沒有火柴來點燃桌上的半截蠟燭了。這屋子隻有他嘴中呼出的白色薄霧還算溫暖,凍僵的五根手指縫中結著冰,像透明的爪子。這兒已經被古爾城遺忘,貴族們火熱的壁爐就在前麵的大宅。
明天是個壞日子。洛茲滿腦子都是這句話,閉著眼埃爾莎的樣子清晰的比百葉窗窗格照進來的幾縷月光還要真實。他的心愛之人埃爾莎將要遠去,在她沒有成為艾恩·文森特侯爵未婚妻時,洛茲過的很快樂,從沒有如此憂鬱過。他一邊抽搐地咳嗽一邊回憶著得知這個消息時的樣子,沒有可憐的問個為什麼,盡管心裏是這麼想的。他沉默的看著埃爾莎,愣愣從她手上接過請柬。“對不起,洛茲。”她的聲音輕輕的,像一陣風吹拂過洛茲的耳際……
大雪已經把木屋掩埋了。當洛茲翻身時,百葉窗的數百個窗格碎了。冷風肆無忌憚的吹刮著他身上僅有的一件粗布寬袍。這裏已經待不得了。可他又能去哪呢?他抬頭看去前麵半空上的亮光,那是大宅裏的一個胖的跟球似的小男孩打開了魔法吊燈,像一小輪太陽那樣亮。這使得洛茲看清了周圍。他在想明天參加宴會該穿什麼,那個隻為貴族開放的宴會。他還是第一次參加,托了她的福才有了這次機會。
“不知道我這身寬袍怎麼樣?”洛茲抖摟抖摟破袍子,披上身來。“這是我唯一一件衣服,還好隻是破了七個洞。否則我還真的不敢想象該穿什麼去好。”他冷的卷縮進牆角,那裏還躺著死了三天的老鼠屍體。
城裏舉行宴會總是好的。有一次,在洛茲十七歲的時候,埃爾莎帶他偷偷溜進一位子爵的廚房。那天正在舉辦子爵女兒的慶生宴會,所以廚房的東西也就特別好偷。那次之後足足溫飽了一個星期。他安慰著饑腸轆轆的肚子,明天也許還不算太壞。
第二天清晨,雪已經停了。洛茲推開門站在外麵,享受暖陽的洗禮。他能感覺得到雪在額頭融化。緊了緊寬袍,昨晚的寒冷拋到腦後。算著宴會的時間還早,他又想起了屋子角落裏的老鼠肉。
這時柵欄門被幾個人推開了。一個穿著貂皮袍子的肥胖男子走過來,腳上的靴子踩在雪上發出滑稽的聲音。“我想你就是侯爵夫人提到的洛茲閣下。”他的聲音像極了狐狸,肥膩的肚子比孕婦的還要大。
洛茲點了點頭。“我是洛茲。你們是?”
“哦,我是侯爵的管家羅伯特。他們帶來的是侯爵夫人親自為你挑選的禮服和一道後廚們剛剛燒好的珍珠燜鴨。”管家羅伯特招呼著後麵的人把東西遞給洛茲,黑溜溜的小眼睛瞧了瞧那間破房子。“侯爵夫人務必吩咐要你穿好這件禮服,另外……最好不要把它弄髒了。”
“請放心。”洛茲把東西放進屋中,轉身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遠了。沒有人願意待在這裏超過半個鍾頭。洛茲瞧得見那幾個下人厭惡的神情,連侯爵府的下人們都瞧不起他。但是他不會在意。太陽會照常升起,古爾城隻要還有貴族,就不會餓死。
洛茲把臉埋在珍珠燜鴨上,撲鼻的香氣讓他打了個顫。或許,就這樣撐死也不賴。他猛地撕下一大塊鴨腿,往嘴裏拚命的塞去,藍寶石般的眼睛也煥發光彩了。忽然門被一隻手推開,一個大胡子侏儒走了進來。“我想你一定餓壞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分我一半。”這個侏儒兩隻大手跟套著狐皮的兩條短腿很不搭。他臉上金黃的胡須垂及到腳,兩眼已經餓得窩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