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1 / 2)

那種從身體內部泛出的疼讓她狠狠咬住了指頭,血肉模糊了也沒有什麼感覺。

她就此離開了她心愛的男人。

沉若沉若——

她於心底深處憎恨而怨毒,忽然覺得整個事件很可笑。

五年之前,她可曾想過自己會如此怨恨而怨毒的喚那個男人?

她咬著指頭,又想到沉藍,拚命的想他,才終於能繼續呼吸。

她曾聽到侍女嬌嫩聲音,於春日裏曼聲而唱。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如今,已是惘然。

沉若沉若——

滿是鮮血的手指抓著胸口,雪白的頭發披散了滿麵。

——她從未如此憎恨過一個人——

七月初七,鵲橋初渡,鳳輿直接入了宮門,抬入寢宮,沉若接她下車,看到她一頭白發的一瞬間,如遭雷擊,整個麵孔都灰白了。

錦繡卻巧笑嫣然,她扶住一旁侍奉她下輦的宮女,從他身邊側身而過的刹那,唇角一勾,長袖掩唇,低低一聲,軟若水波。

“不是為你而一夜白發,陛下。”

沉若命宮人掩了門扉,刹那間,整個宮殿裏,隻有他和她兩個人相對而立。

沉若曾經設想過很多次這個時候的場景,然而真的看到錦繡的刹那,他卻發現,如今卻不是他設想過的任何一個場景。

對麵那個女子,素衣白發,毫無表情,一張麵孔蒼白若雪。

沉若陡然從心底冷了起來,他下意識的向她伸手,在即將碰到她麵容的刹那,卻被錦繡伸手打開,他楞了楞,陡然發狠,一手攥住她的手,一手撫摸上她的麵孔。

這次錦繡躲無可躲,任憑他撫摸而上,隻唇角一彎,什麼都看不到的眼睛筆直看向他,慢慢的吐出一個句子。

“沉若。”

“怎麼?”他幹澀的問:她喚他沉若,她以前不是這樣喚他,而是喚她阿若的……

“我懷孕了。”她溫柔的微笑,然後眼神深處是一種惡毒的怨恨。

“——!”沉若倒退一步,錦繡卻伸手,抓住了他覆在她麵孔上的手。

她一點一點用力,沉若卻感覺不到疼痛,隻幾乎是驚恐的看著麵前這個女人。

她笑得越發甜美溫柔,手指一點點用力,“你會因為這個而放我離開嗎?”

“不會。”沉若的臉色越發灰敗,他終於不再後退,然後有鮮血從他被錦繡抓住的手掌中慢慢滲出來,鮮紅一線。

說完這兩個字,他眉間一痕丹紅分外鮮豔起來,沉若神色反而安靜了,他低聲再次重複:“……不會。”不可能會放她離開的,不管什麼時候任何情況。

錦繡的指尖深深陷入他的血肉之中,笑容豔麗得如同他流下的鮮血。

她輕輕的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個男人。

第八回

錦繡笑,“算了,不過你能拿來威脅我的,也不過阿藍,但是你用阿藍,也不過能威脅我到這裏而已。”

她的笑容天真純美起來,於下蘊含著深刻的惡意。

“沉若,你欠我的,從今日算起,一樣一樣,都還給我罷。”

請還給她,奪走她後半生幸福的代價。

語罷,她轉身而走,流下他一個人鮮血淋漓。

那一日裏,他從她麵前轉身而走,無視她絕望破滅,今日裏,是她毫不留戀,拂袖而去,留下他掙紮反複。

報應。

這就是當年他那般對她的報應。

如今還來,分毫不爽。

沉若喃喃的念著,忽而就笑起來,那麼就報應吧。

他要她在他身邊,不顧其他。

不是他給的幸福,那麼,就不要罷。

她從他身邊索取什麼都可以,隻要留在他身邊。

他的願望如此卑微。

沉若失魂落魄一般跟隨在那個白發女子身後,看著她進了之前居住那個偏僻宮門,那個女子忽然回頭對他對嫵媚一笑,然後慢慢的,對他掩上了那扇門——

從此之後,終沉若一生,再未看過這扇門對他徐徐展開,那嫵媚而決絕的一個微笑,就此成了他所唯一所愛的女子,於他的記憶裏,最後的絕唱。

然後那扇於他麵前緩緩關閉的門扉後,素衣白發的女子慢慢滑靠在門板上,緊緊環抱住自己。

她又回到這個夢魘之地了。

多年前無能又怯懦的自己,和現在的她於這熟悉的宮室裏擦肩而過,她渾身寒冷,隻能念著自己所愛的那個男人的名字,握緊腕上那串木珠。

沉藍沉藍,她默默念著愛人的名字,手指輕輕撫摸上自己尚未隆起的肚腹。

哪,總要讓你幸福,她這樣想著,然後默默閉上了眼,覺得有淚水流下來。

這次,沉藍終究不能再出現在她的麵前,拂去她的淚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