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閑悠哉的五皇子帶著忐忑不安的武思慎進了月亮門,拐進一間暖意融融的暖閣,暖閣內茶酒俱備,幾個小丫頭垂手侍立在屋角,通往隔壁的紗簾前,悅娘抱臂靠牆站著,興致勃勃的一寸寸打量著武思慎,武思慎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忙長揖見禮道:“多日不見,悅娘姑娘這氣度更勝從前了。”
“那是那是,”悅娘笑眯眯一點也不客氣:“你也不差,哪,”悅娘衝對麵牆上掛的幾幅畫努了努嘴:“那幾幅畫不錯,好好賞賞。”
五皇子忙推著武思慎去看牆上的畫,頭一幅畫分成了好幾格,最上麵一格是吹吹打打迎親的場麵,喜慶非常,第二格也一樣的濃墨重彩,畫的是小夫妻洞房對坐,新娘子一身紅邊黑衣,兩頰羞紅,對坐的新郎眉目清秀,也是一樣的羞澀可愛,再往下幾格,畫了小夫妻的春夏秋冬,兩人或攜手、或相對念情脈脈、或擁爐笑語釅釅,整幅畫洋溢濃的化不開的甜蜜。五皇子看的撫掌笑著誇獎道:“這畫畫的不錯!雖說顏色濃豔,題材通俗,可這筆觸不帶一絲匠氣,絕非外麵畫匠賣的那些畫可比,必定是高手所畫,這是誰的手筆?”五皇子轉頭問悅娘道,悅娘抱臂胸前,看著他慢吞吞道:“清風樓前的胡秀才,一幅畫不裝裱三十五個大錢,我畫的多,算帳時還給便宜了五個大錢。”
武思慎強扭過頭拚命忍住笑,五皇子狠斜了悅娘幾眼,悶悶的轉頭繼續看畫。第二幅畫隻分成兩格,右邊一格一片粉紅,上一幅畫中的丈夫摟著個一身粉紅的美嬌娘,喜笑顏開,右邊一幅顏色淺淡晦暗,妻子隻有一個孤獨無助的背影,獨坐窗前,呆呆的看著窗外蕭索的枯枝敗葉。第三幅一樣分成兩格,右邊一格是顏色明豔的遠景,但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丈夫須發花白,被一群年青貌美的盛裝麗人圍在中間,右邊一格隻用了黑白兩色,妻子容顏老舊,端坐在佛前抄經,豔麗和枯槁對比,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悲淒。
武思慎傻了一樣的呆站在第二幅畫前,緊緊盯著畫中形容模糊、孤單無助的女子,直看的淚水橫流。五皇子目瞪口呆的看看他,又急忙轉頭看向悅娘,這裏頭難道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關竅?悅娘迎著他的目光攤開手,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愕然,看個畫能看成這樣,他不是有毛病吧?
“二郎!”五皇子提高聲音叫了一聲,武思慎恍然而醒,急忙用袖子拭著眼淚,尷尬而慌亂的解釋道:“這一幅……這女子,想起了我娘,我小時候常見她這樣坐在窗前……”五皇子輕輕‘噢’了一聲,抬起手輕輕拍了拍武思慎的肩膀,拉著他站到第三幅畫前,岔開話題道:“這胡秀才也能畫出這樣的好畫,從前爺倒小瞧了他,這幾幅畫有些意思,很有些意思!”
“嗯,”武思慎又掃了眼第二幅畫,低頭沉默良久,轉身衝悅娘長揖到底再直起身子鄭重道:“煩悅娘姑娘傳個話,這幾幅畫的意思我看明白了,請……放心,我武思慎若能與俞大娘子連為連理,必與她相守相依,一生一世一雙人,絕無二心,溺水三千,武某隻取一瓢!若違此言,讓武某萬箭穿心……”
“得得得!”悅娘擺著手打斷武思慎下麵的毒誓:“你這樣的話哪能對著我說?不過我可告訴你,這誓言不可輕發,準得很呢!其實要穿心用不了萬箭,真要有什麼事,擱我手裏隻要一箭……”
“悅娘姐姐,王妃請你過去回話呢。”瓔珞的聲音在後麵簾子裏響起,悅娘放下正對著武思慎比劃著搭弓射箭的兩隻手,拍了拍,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又轉身回來,認認真真的行了個曲膝禮,這才又轉身進去了。
“你怎麼把話說死了?我看你真是……暈了頭了!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什麼隻取一瓢,這是能隨便說的話?我可告訴你,你既當著王悅娘說下那樣的話,這話……唉!你要真是……幹了那什麼什麼事,這一箭!怎麼躲?你能打得過她?你打不過她!就算她不敢一箭要了你的命,就她們……我是說王悅娘,沒說別人,就王悅娘那無法無天的脾氣,就算不要你的命,她也得斷了你的命根子你信不信?她也不是沒斷過……唉唉唉!你看看,這叫什麼事!我從前怎麼沒看出你是這麼魯莽的人?”五皇子唉聲歎氣跺腳愁個不停,武思慎卻神情舒展,看著五皇子長揖道:“多謝五爺關愛,不瞞五爺,我早就有這樣的想法,要娶就娶個自己喜歡的,這輩子一心一意對她,再無二心。當年我娘……我們娘倆吃夠了苦,這齊人之福的背後,哪個不是血淚斑斑?再說,我也不喜歡這一條,有功夫跟個女人嘰嘰歪歪,還不如出城跑跑馬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