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思海略一思忖,幹脆的點頭承應道:“我想走一趟,特意來請五爺的示下。”
“四爺那邊呢?”
“已經說妥了。”
“那徐尚書的意思?”管先生緊跟問道,徐思海眼皮微垂沒答話,管先生眼裏閃過絲明了微笑道:“四爺點了頭,這事就成了一半了,五爺這裏……”管先生拖長了聲音,打量著徐思海笑道:“徐榜眼怎麼想起來走這一趟?寧乾府一場水淹的可是一團汙糟爛泥,極難處置,一個不小心,隻怕壞了徐榜眼的清譽,徐尚書是明眼明智之人。”管先生的話裏隱著勸告又帶著疑問,徐思海抿著嘴沉默不言,管先生打了個嗬嗬道:“徐榜眼和蔣狀元、冷探花是同門師兄弟,又是同榜三鼎甲,往後若能同為國之棟梁,這一段佳話多少難得,隻可惜冷探花出了這樣的意外,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斷了仕途。”
“先生隻感慨他斷了仕途,卻不憐憫他沒了性命?”徐思海問的突兀,管先生眯縫著小眼睛,摸著焦黃稀疏的胡子笑道:“他又沒丟了性命。”徐思海眼神驟然一緊,管先生抬手往下壓了壓笑道:“徐榜眼別急,這事是明擺著的,若是冷探花一條命落在那場水裏,這寧乾府來的折子就不是彈劾他,而是替他請旌表了,奮力死保卻沒能保住,豈不比彈劾他失職以至使水淹永靜縣要好?冷探花失職,丁知府可免不了要受連累。”
徐思海聽他如此腔調,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先生覺得冷明鬆是遭了災禍?”
“徐榜眼難道不是為麼以為麼?”管先生笑嗬嗬的先反問了一句:“這京城多的是明眼人,就是四爺,”管先生頓了頓,話說的公正而善解人意:“隻怕心裏也明明白白,要不然……徐榜眼和冷探花這同門同年之誼,讓人羨慕的很哪,四爺是極明白的人,這才肯讓徐榜眼前往寧乾府,再怎麼著,家國之利不容人毀壞不是。”徐思海聽的微微有些怔神,管先生接著笑道:“我看徐榜眼去寧乾府也是一心為國,徐榜眼放心,五爺也是一樣的明白人,就家國之利上,四爺也罷,五爺也好,就連大爺和三爺,都是一樣的心思,絕不容人踐踏。若沒有這樣的心地見識,官家那裏……”管先生意味深長的笑道:“官家的眼裏斷容不下這樣的砂子,秦家的基業也容不下這樣的子孫。”
徐思海眼睛亮閃了幾下,看著管先生突然笑道:“怪不得先生一夜雀起,五爺視您若師,這份口才心計,靜之佩服之至!既如此,靜之就不等五爺回來了,還請先生轉告,靜之前往寧乾府,所求之事不過一個公道。”
“哈哈哈哈,”管先生哈哈大笑:“好說好說,徐榜眼盡管放心,徐榜眼所求之公道,也是五爺所求之公道!”徐思海幹脆利落的起身告辭,管先生將他送出府門,站著看著他轉出了巷子口,這才背著手往回走。那位蔣狀元心思之細之深,以他這份年紀應付起來都吃力之極,這位徐榜眼又是這樣的敏銳,自己的用意,不過幾個眨眼,他就明白至此,又幹脆至此,不知道那位冷探花又是怎麼樣的人品才情?徐學士一門教出這樣三個弟子,人家送的‘當今第一明師’的名頭,也是名至實歸……
這樣三位世之英才,竟都傾心於同一個人,管先生轉頭看向王府內院,這事自己能知道,那位開國以來最悍利的官家會不知道?知道如此卻把她指給了五爺!嗯,老袁常說,那看起來最無情的人,往往是用情最深的人,普濟寺後埋的那位姚賢妃,也許真的是官家傾盡一生要寵愛的人,若是如此,這件件種種,就都豁然開朗了。管先生嘴角露出絲笑意,若是這樣,官家對五爺就是偏疼了,可她和那位姚賢妃到底是什麼樣的淵源?管先生困惑的看向內院,他施盡了全身節數,也沒能打聽出半分端倪,他能打聽出來的那些支離破碎的細節,那位水秋娘,那位叫悅娘的女保鏢,必定是官家指派而來,水秋娘是藩邸舊人,藩邸舊人委身臣下府邸為教習的,隻有水秋娘一個,水秋娘除了王妃,沒教導過任何人;還有那位王悅娘,她是五行門少有的幾個高手,五行門是官家的私產……
管先生慢慢呼了口氣,王妃或是和姚賢妃,或是和官家,必定淵源極深,這中間,不知道牽扯了多少無法打聽的隱秘,可這份牽扯不管怎麼看都不象是壞事,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