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郡王府,孫老夫人臉上皺紋深垂,頭發已經幾乎全白了,正斜靠在榻上,慢慢啜著參湯聽呂嬤嬤柔聲細語的稟報:“……那恬姐兒是林老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這份治家理事的本事真是學了十成十,咱們如今還能留在晉安郡王府的人手就這麼幾個,連一個能近得了她那正院都沒有,唉,這妮子這麼點年紀,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戒心重成這樣,她那院子竟是除了她的陪嫁,別人一個不許進。”
“那妮子自小就不一般,唉,要不是全無助力……你接著說吧。”孫老夫人聲音有些遲緩,呂嬤嬤眼底滿是擔憂又不敢表露,打點起精神接著道:“偏五爺還這麼縱著她,這一條,她可比林老夫人強多了,也不知道這妮子使了什麼手段,五爺那麼個人,讓她哄的服服貼貼,從成了親一天也沒在外頭歇過,五爺的身邊的幾個大丫頭被她打發了,五爺連句話也沒有,老黃說,前天五爺回來的早,聽說她在園子裏,竟一轉頭去了園子,兩個人一路回去,瞧五爺那樣子,對那妮子憐惜的很,說是一路跟她說著話,眼神就沒離開過。您說,這妮子會哄人這一條,這是跟誰學的?”
“不能再等了,”孫老夫人臉上皺紋更深:“你明天陪十二妮子去趟四哥兒府上,把那塊護身符給祝氏送去,再去看看孫氏,”孫老夫人提到侄孫女兒孫九娘,語氣淡的一絲情緒也無:“晚些兒去,讓孫氏和十二妮子探探四哥兒,他這頭最要緊,唉!四哥兒那擰脾氣,偏他阿娘總覺得能壓得住他。算了,不說這個,你親自走一趟,請展先生過來一趟,你就先回去歇下吧。”呂嬤嬤眼神微斂,急忙起身恭敬答應,垂手退了出去。
葉十二娘一件件摸著孫夫人屋裏的陳設,嘴裏和她扯東扯西的說著話,神情卻明顯的心不在焉,孫夫人時不時的瞄著垂手微笑侍立在旁的呂嬤嬤,更加心不在焉的應付著葉十二娘。
外麵傳進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孫夫人眼睛驟亮,猛的竄了起來,呂嬤嬤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又立刻鬆開,悄悄往旁邊閃了閃,在帷幔旁不顯眼處站定,葉十二娘遲疑了下,掃了眼呂嬤嬤,也跟在後麵迎到了門口。
四皇子麵帶倦色,背著手進了屋,轉頭看著葉十二娘溫和道:“去你四嫂那裏請過安沒有?”
“先去的四嫂那裏,太婆親自請了枚護身符給四嫂,我剛給四嫂送過去。”葉十二娘帶笑帶說,四皇子神情微展,示意葉十二娘坐下,自己也坐到榻上道:“若是有空,多來尋你四嫂說說話。”葉十二娘忙脆聲答應,孫夫人神情不怎麼自然的笑接道:“十二娘就是枚開心果,走到哪兒笑到哪兒,是該常去陪王妃說說話。”
呂嬤嬤眼裏閃過絲憂色,下意識的看向四皇子,四皇子臉上的神情一絲沒變,仿佛沒聽到孫夫人的話,葉十二娘歪著頭斜了孫夫人一眼,她和她做姑娘時就不對脾氣,這回要不是太婆吩咐,她才懶得理她,早敷衍了事走人了!孫夫人一句話如泥牛如海沒半絲回音,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可這滿屋的人又沒個能讓她掉臉子的,隻好再陪出更多笑容,正著急想著怎麼回轉,葉十二娘看著四皇子笑道:“我覺得四嫂比懷孕前好看了。”
“噢?是嗎?”四皇子眉梢微挑,有些好笑的看著葉十二娘,葉十二娘倒很認真:“是啊,以前我一看到四嫂,就覺得她渾身帶刺,那些刺還都是開好刃的,現在的四嫂看著就讓人舒服多了。”
“嫁了人當然不一樣了,有爺教導,自然和從前不一樣。”孫夫人急忙陪笑接過話,葉十二娘歪頭橫了她一眼,四皇子順著葉十二娘的目光看了眼孫夫人吩咐道:“去看看有什麼新鮮樣的點心給十二娘取幾碟嚐嚐。”孫夫人忙答應一聲,從眼角恨恨的溜了葉十二娘一眼,她來,就是給她難看的?
孫夫人柔順的出門拿點心去了,四皇子看著葉十二娘笑道:“最近去哪兒玩了?有什麼新鮮事說給四哥聽聽。”
“最近哪兒都不好玩。”葉十二娘不高興的抱怨起來:“到哪兒都說打仗的事,嗯,就阿珂最好,她就不喜歡打仗不打仗的。”
“那你就多找林家大娘子去玩,最近常和林家大娘子在一起?都去哪兒了?”四皇子看樣子很願意往這個方向說,呂嬤嬤眉楞骨動了動,垂著手一邊凝神細聽,一邊不時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四皇子的神情。
“可阿珂她娘總拘著不讓她出來,前兒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叫出來,我們倆個本來想到金明池玩,誰知道那天金明池就是不放人進去,後來我們就去了晉安郡王府找恬恬說話玩兒。”葉十二娘不知道太婆為什麼一定要她什麼‘不動聲色’在四哥麵前提這些話,可太婆吩咐了,就算呂嬤嬤不在邊上,她也要好好兒做好的,可太婆為什麼非要呂嬤嬤跟過來?她一點也不喜歡呂嬤嬤,眼神總是陰測測的讓人心裏發寒。
“噢?那一定玩的很高興,我記得你最喜歡和晉安郡王妃一處玩耍。”四皇子談興十足,葉十二娘笑道:“恬恬最有意思,說了你也不懂,不過那天恬恬忙得很,沒空理我們,我和阿珂就去她們家後湖釣魚去了,她們後湖跟別家不一樣,居然一條錦鯉也沒養,就看不到魚,那魚難釣的不得了,我和阿珂忙了半天,一條沒釣到,後來還是船娘撐了船出來,拿網網了幾條魚上來,你說奇怪吧?那船娘說,這是她們王妃的吩咐,說是湖裏放了好些條黑魚,四哥知道什麼是黑魚嗎?”葉十二娘越說談興越濃,四皇子聽的興致勃勃:“當然知道,在湖裏養黑魚?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