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上又飄起雪花來,青桐院一片靜謐安然,角落裏幾株老梅迎雪怒放,一陣陣清香隨風飄到廊下,鑽進那開了一半的窗戶裏。
李恬拿著本書,出神的看著院子裏的飛雪和那幾棵美麗異常的梅樹,思緒飛的極遠,她剛來這裏的時候,曾經做過仗劍闖天涯的夢想,李恬嘴角透出絲朦朧的笑意,那時候她從那麵熊嬤嬤覺得已經清楚到纖毫畢現,她卻覺得怎麼看怎麼覺得模糊的銅鏡裏看到自己的容顏,再看到悅娘的身手,那些天她簡直高興瘋了,仿佛那個貌若天仙、身手卓絕,一身白紗,或是黑紗,神秘而驕傲的俠女夢就在眼前,那可是她上輩子最大的夢想。
李恬拿起炕幾上放著的小銅鏡,仔細端祥著鏡中的自己,這麵銅鏡現在看起來已經清晰非常,早就沒有那種模糊的感覺了,李恬對著鏡中的自己宛然而笑,自己兩輩子都不是做俠女的料啊,她書裏看到的江湖,說給悅娘聽,悅娘象聽天書一樣稀奇。李恬放下銅鏡,看著窗外,多虧了外婆,要不是外婆,自己早就死過不知道多少回了,李恬悵悵然的想起林老夫人,心裏湧出股絞痛,外婆說不定早就覺出些什麼了,她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回吩咐悅娘殺了那幾個無賴時,悅娘那一臉如見鬼魅般的震驚,她還以為有悅娘那樣的江湖高手的地方,就是提劍就可以殺人的書中江湖。
不知道外婆費了多少功夫才平下那一場事,李恬心裏的思念如雪漫飛,不管她做了什麼,外婆都沒把她視作異端過,李恬心裏湧上股酸澀之意,直衝的眼眶發熱,隻有外婆那會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疼她,哪怕她成了怪物。
李恬低下頭,用手慢慢撐開帕子,一粒粒捏著帕子四角綴著的瑪瑙珠,她答應過外婆,不但要活著,還要好好活著。既要好好活著,就沒有束手待斃的道理。
“瓔珞,”李恬將窗戶推到全開,迎著冷冽的寒風深吸了口氣,轉頭看著瓔珞吩咐道:“從今天起,你帶著玉葉理一理邸抄和小報,按人頭理,什麼時候做過什麼事,隻要邸抄或小報上有的,都列到各人名下,從最新的邸抄和小報理起,一直往前理。”
瓔珞驚訝的看著李恬,怔了怔卻沒多問,李恬吩咐完瓔珞,跳下炕,穿上鬥蓬出來,轉到後院尋到正在練功的悅娘,站在旁邊看著她練完一趟拳,才吩咐道:“煩你走一趟,跟程掌櫃說一聲,讓他多留心戶部和兵部的事,另外再盯一盯姑父的事,再去尋一趟孫六,讓他留心下四爺和五爺、東陽郡王府和長安侯府上,千萬不要遣人去盯梢,隻交待各處眼線留意一下就行。”
悅娘一隻眉梢高挑起看著李恬,李恬笑道:“沒什麼事,不過未雨綢繆,多知道些總不錯。”悅娘眉梢落下,綰了個劍花收起劍答應道:“行,我這就去!”
徐學士府裏的三人學堂直到祭灶前一天才放假,蔣鴻收拾了紙筆,轉頭看著徐思海和冷明鬆笑道:“放假總是好事,咱們尋個地方喝兩杯先慶慶年如何?我作東。”
“好啊。”冷明鬆看著徐思海興致勃勃應道,自從那天兩人打了一架又訂下以名次定婚姻的事後,徐思海就幾乎沒再跟蔣鴻說過話,冷明鬆在中間不知道努力了多少回,見蔣鴻又伸出求和之意,冷明鬆自然極力湊趣:“靜之想去哪一家?要不咱們就選家最貴的,好好吃雁回一頓。”
“你們去吧,我還有事。”徐思海看也不看蔣鴻回絕道,冷明鬆露出絲苦笑,蔣鴻看著徐思海誠懇邀請道:“一起去吧,咱們師兄弟和親兄弟有什麼分別?咱倆雖說打過一架,那件事確實是我有不是之處在先,我在這兒給你陪禮了。”蔣鴻說著,衝徐思肅容鄭重長揖到底,徐思海別別扭扭的伸手扶起蔣鴻道:“我沒怪你,也怪不得你。”
“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是兩不相怪,”冷明鬆忙湊趣兩邊勸和:“今天說開了就好了,走走走,今天無論如何也得好好喝兩杯去,靜之別尋借口,今天無論如何也得去,就當是給我個麵子,”冷明鬆見徐思海皺著眉關不怎麼情願,上前拖著他的胳膊,連勸帶拉:“走吧,剛才雁回說的對,咱們雖說是師兄弟,可和親兄弟有什麼分別?你們兩個還好,親兄弟、堂兄弟都有,我一個獨杆兒,可是打心裏把你們兩個當親兄弟看的,走吧,靜之要是不去,我這個年都沒辦法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