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謀事在人(2 / 2)

“嗯,這就能合到一起去了,”李恬低頭撥了撥手爐裏燒了一半的香餅子,沉默了片刻,才抬頭看著兩人道:“千春坊年裏年外已經緊趕著訂足了今年一年要用的糧食、酒桶等物,都是買定的死契。”李恬話語閑淡,程掌櫃卻聽的輕輕抽了口涼氣。

李恬轉頭看著窗外出了會兒神,轉回頭,微微眯著眼睛,鄙夷的曬笑一聲,看著兩人道:“照明麵上的規矩,這各家酒坊能得多少曲引,要看四月一新酒競的如何,虧的她動手早,咱們還有機會。我讓你尋的人,尋到了?”李恬最後一句話是對孫六問的,孫六忙點頭道:“尋到了,這都不用尋,滿京城誰不知道袁秀才最會寫雜劇,可這袁秀才是個怪人,簡直……四六不分。”孫六一臉苦相:“他十幾歲就中了秀才,聽說還是個頭名,可從那往後年年考年年不中,連考了十年,第十年還是沒考中,就在貢院牆上寫了首什麼歪詩,被捉進去打了二十棍子,從那以後他再也不考了,就在瓦子勾欄裏混,混的一年比一年落拓窮困,脾氣卻一年比一年大,他給自己起了個號叫頑石,還真就是塊頑固的臭石頭。”

“他可有妻兒?”李恬問道,孫六搖頭笑道:“誰肯嫁他?他家貧人醜不說,又愛逛窯子喝花酒,他就對女伎特別好,不分老少美醜,都體貼得很,有多少銀子花多少銀子,再加上他有那份歪才,寫個雜劇,寫個小曲兒,不拘誰唱,一唱就紅,在勾欄瓦子裏也算吃得開,他要是肯好好兒的給人寫雜劇寫小曲兒,也早發財了,偏他脾氣大,非得看順眼了才寫,寫了也不要銀子,看不順眼,不管是誰、多少銀子都不寫,為了這個,被人打過多少回黑棍,就是打不改,這麼大才,如今也就能混個溫飽。”

李恬皺起眉頭,孫六忙從懷裏掏出一卷薄宣紙遞給李恬:“這是除了那些雜劇、小曲兒外他寫的東西,都在這兒了,他這人懶,沒多少東西,您看看。”李恬接過,抽開來,凝神看的極仔細,足看了小半個時辰,才將兩尺多長的一卷紙看完,慢慢的卷著紙卷,看著窗外出了好一會兒神,漸漸綻放出笑容道:“嗯,也是個難得的奇才,你打聽打聽他常在哪一處出沒,除窯子外。”

“是!”孫六忙答道,程掌櫃不解的看著李恬,李恬想了想,接著吩咐道:“聽說武成林最愛捧女伎,什麼唱小曲兒的、玩雜耍、演雜劇的,隻看長相不分出身,打聽打聽,他現在最迷哪個女伎。”

“他也愛男色,隻打聽女的?”孫六問了一句,李恬厭惡的皺了皺眉頭道:“不拘男女,打聽的越清楚越好。”

“東家這是要?”程掌櫃遲疑的問道,李恬轉頭看著他微笑道:“先看看再說,這裏頭變數太多。”

“是!”程掌櫃知道自己問多了,忙應了一聲,長揖到底,和孫六一起目送李恬出了雅間。

離桑家瓦子不遠的一條巷子裏,天剛朦朦亮,袁秀才兩隻手袖在胸前,寒噤噤的縮著脖子拱著腰,一路拖拖遝遝、打著嗬欠往巷子口的瓠羹店進去,店門口的小兒見他進來,忙倒了洗臉水送過去,袁秀才往炭盆旁靠了又靠,先烤烤手去了幾分寒氣,這才卷起袖子,將手伸進滾燙的水裏,直燙的嘻嘻哈哈不停的抖著腿腳,把兩隻手燙得通紅發熱,這才擰了棉帕子,抖開捂在臉上,痛快的呻吟了一聲。

袁秀才洗了臉,又接過小兒遞上的柳枝,用力捏鬆擦了牙,漱了口,站起來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跺了跺腳,理了理衣服重又坐下,小兒已經送了碗多加薑蔥的八寶擂茶上來,袁秀才端起碗呼嚕嚕吸了一大口,鼓在嘴裏閉著眼睛品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咽下,長長吐了口濁氣。

王掌櫃坐在角落裏的一張桌子旁,端著碗茶似喝非喝的看著他,眼見他一碗茶喝了一半,看起來眉宇舒展,神清氣爽,這才站起來,不緊不慢的走到袁秀才桌子邊,坐到了袁秀才對麵。

袁秀才厭惡的擰了擰眉頭,放下手裏的茶碗,抬頭看著笑容可掬的王掌櫃,不等他說話,王掌櫃先含笑開口道:“聽說頑石先生是俠義爽快之人,在下也不兜圈子,直話直說,敝東主想和先生做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