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府衙門撲天蓋地都是吃藥、吃飯、吃點心、穿衣服、穿鞋子等等等等死了、病了、斷了腿要賠銀子、賠鋪子的狀紙,沒幾天功夫就堆的有半人多高,衙門內外更是擠滿了抹淚痛號、半死不活、滾刀肉一般的‘受害人’,京府衙門從沒這麼熱鬧過!
這遍地是無賴的情形,別說幾十年,就是幾百年也沒見過一回,整個京城亂了套卻又熱鬧非凡,看熱鬧的人成群結隊。
徐夫人接了清江侯府粥棚被人訛了的稟報,沒驚愕完,又聽說各家粥棚幾乎家家被訛,倒笑出聲來,一邊笑一邊細問了各家粥棚和各處鋪子被訛詐的情形,打發走婆子,長長舒了口氣,又咯咯笑出了聲,這樣最好,大家夥兒一起來嚐嚐被人訛詐的滋味兒!
蔣郡王妃得了信兒,怔的半晌回不過神,趕緊打發好幾撥人四處打聽,仔仔細細聽了稟報,長吸了口涼氣,那妮子縱有這心計,可到哪兒尋這許多潑皮無賴去?這後頭有人幫她?還是……真就是巧了?
郭推官馬不停蹄四處奔波,滿城跑著鎮壓事端救火,隻忙的啞著嗓子,兩隻眼睛全是紅絲、卻是精神抖摟、心情愉快,一來這場禍事他脫得幹幹淨淨,二來,眼看著姓季的要倒大黴了,真是太讓人心情愉快了。郭推官一連幾天都是直忙到半夜方回。剛在二門裏下了馬,幕僚洪先生就迎上來拱手笑道:“東翁辛苦了。”
“真他娘累死個人!牢裏都滿了,連衙門廂房裏也關滿了人,怎麼樣?今天上頭又有什麼信兒?”郭推官嗓子啞的幾乎說不出話,將韁繩扔給小廝,羅圈著腿,甩著酸痛不堪的胳膊,一邊往裏走一邊問道,洪先生笑道:“聽說今天朝會上說的全是這事兒,彈劾咱們府衙的折子說是裝了好幾隻大竹筐,連大爺這個掛名的府尹也被人彈劾了,官家大發雷霆,當場把大爺罵了個狗血淋頭。”
“關大爺什麼事?噢!”郭推官一句話沒說完,就反應過來,大皇子秦琰那京府府尹一職雖說就是掛個虛名兒,可認真論死理兒,那也是擔著京府府尹一職的,罵他好象也說的過去:“他那府尹就是掛個名,又不管事,罵他……無妄之災。”郭推官搖了搖頭。
“大爺挨了罵,下了朝就到咱們衙門署理公務來了,”洪先生意味深長的接著道:“焉知非福啊,季府尹的請罪折子今天也發下來了,聽說官家批了‘屍位素餐、蠢如鹿豕’八個字。”
“大爺到衙門理事了?”郭推官敏感的意識到什麼,洪先生左右看了看,推著郭推官進了屋,這才低聲道:“一早散了朝就來了,一直忙到天黑透才走,進門就動了真格,清案子查冤獄,喬八打板子輕重按銀子來的事也捅出來了,已經收了監,還有……”洪先生俯耳細說,郭推官聽直了眼,圓瞪著眼睛怔了好半晌,突然長吸了口氣,跺腳叫道:“你怎麼不趕緊打發人跟我說一聲?這都……”
“東翁!”洪先生微微提高聲音,打斷了郭推官的抱怨:“你且冷靜。”郭推官又吸了口氣,抬手往下虛按了好幾下,又深吸了口氣點頭道:“好了,靜了,你趕緊說!”
“大爺一進衙門,先褒揚了東翁,說看東翁這幾天所為,他都看在眼裏,是個真正實心做事的,所行所為非為取悅上峰,純以社稷百姓為重,東翁,你聽聽,還有比這更好的話沒有?”
郭推官興奮的眉梢亂動,洪先生忍不住笑道:“我掂量了好一陣子,才沒讓人去跟東翁說,東翁這脾氣,藏不住心事,若是聽了大爺這話,怕你就不自在了,倒不如不知道,行事順由本心,東翁本來就是實心為民嘛。”
“那是那是!”郭推官哈哈笑起來,伸手重重拍著洪先生道:“姓季的倒了血黴,爺得了大彩頭!哈哈哈,爽快!”
“季府尹這回算是廢了,”洪先生同情的歎了口氣:“好歹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得了官家這八字評語,這輩子再難有出仕做官的機會了,好不容易熬到三品,可惜了!溫國公府那個,真是個禍害!”
“這哪能怪別人?”郭推官瞪眼道:“溫國公府吃相惡心,他偏跟著上桌,能怪誰?活該!”
“明天東翁必得見一見大爺,這見了麵,怎麼說怎麼對,咱們得好好商量商量。”
“嗯,有件事,你給出個主意,這幾天我約約摸摸知道這線頭在哪裏,你說,這事要不要給大爺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