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離弦這一夜也許是人生最不好過的一夜了。
那個本來很有做愛氣氛的鬼吧,現在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鬼吧,而且身邊還有一個比鬼更嚇人的老婆,他有些手足無措。
朱時珍倒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小時候,也就是她的老爸沒有發家的時候,她是一個喂豬的,為了把家裏那幾頭豬給喂好,常常一個人去很偏遠的地方扯豬草,在墳頭裏躥來躥去的,也從來沒有看到過什麼鬼啊怪啊的,她才不怕呢!
對安離弦她總是頤指氣使,那個可憐的男人雖然帥氣卻怕自己怕得要死,這讓她有一種滿足感,從前在鄉下的時候每個人都說她醜,說她腳板大,沒有男人會要她,可是,到了城裏來之後,她不僅找到了一個長得像電影明星似的老公,而且還是一個文化人,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不被狐狸精給勾引呢?就算是和別的女人好,那肯定也是別的女人的錯。
那個死狐狸精,當初纏上自己老公的時候,她就已經下過幾次殺手,如果不是老爹拉著,她早就用棒子把她活活給打死了,現在好了,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本來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沒想到她變成鬼居然還要纏著自己的老公,今天不把她收拾了,自己就不叫朱時珍了。
隻見燈光下,一個悍婦穿著幾千塊的名牌衣服,叉著腰,也不顧真絲的長裙擠不下一身的肥肉,目露凶光,一動不動地望著門外。
門戶大開著,難道是怕洛美的魂進不來嗎?安離弦就那樣顫抖著躲在老婆後麵,生怕忽然看到滿臉是血的洛美。他看過洛美的屍體,一想起來就後怕得睡不著覺,洛美頭上的頭發全都被扯光了,頭皮也連在頭發上,一個白色的證物盒裏,全是一團一團帶血的頭發,那些曾經美麗帶著清香的頭發,都已經失去了光澤,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死物。奇怪的是,洛美的臉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像是解脫,又像是滿足,難道自己扯自己的頭發下來,會感到快樂嗎?
因為躲得緊了,安離弦的臉不小心湊到了朱時珍的頭發上,這把頭發,因為不停地在美容院裏折騰,又是燙又是染又是拉直,已經幹枯如稻草,遺憾的是不停的折騰也沒有折騰出一個美女來,反而把發質給徹底地毀壞了。那頭發還有一股說不清的難聞的洗發水的味道,他趕緊往旁邊躲了躲。
兩人等到大半夜的,又困又累,洛美的魂還沒有出現,朱時珍回過頭來做出勝利的表情向老公示威:“怎麼樣?這個世界哪有什麼鬼怪的,我都說了你做噩夢是因為你自己心裏有鬼。”
她好像很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很滿意,她幫自己的老公治好了心病,於是大手一揮準備回家。
安離弦好言勸道:“這條路太黑不好走,我們還是在這裏待一夜再走吧!”
朱時珍也有些累了,看到吧台後有一個小房間,還有一張小床,很是高興,同意在酒吧裏過一夜。
因為終於幫老公除掉了狐狸精,朱時珍的心情大好,體內有一股暖流在上下躥動,於是眼含桃花地暗示著安離弦。
安離弦見狀隻好犧牲一下自己。娶一個有錢的老婆可真不容易啊!如果兩人都差不多有錢,那就是一種事業和實力的擴大;如果自己比老婆有錢,就是一種征服;但如果自己比老婆窮,那多半都是一種貢獻——貢獻青春出來換得物質享受。
這一次,做的無比別扭,但朱時珍滿意了,哼著小曲去小房邊的衛生間裏衝涼了。
朱時珍邊洗邊抱怨這裏沒有自己家裏的浴室高檔,而安離弦也隻能陪著。兩人在花灑下擠得要命,還要拚命裝出一副郎情妾意的姿態,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洛美那美麗的樣子,同是女人,為什麼人和人的差距就這麼大呢?
洗著洗著,朱時珍忽然看到安離弦的脖子上掛著一塊紅色的護身符,用紅線係著,分外晃眼。
“這是哪裏來的?是不是那個狐狸精送你的?”朱時珍大怒道。
“不是,不是,是我前幾個月去法源寺裏上香,有一個年輕人送的,他也沒有收我錢,我就帶著了。”安離弦忙解釋道。
“什麼年輕人,一定是定情信物,你個挨千刀的,吃老娘的用老娘的,還要在這裏掛別的女人送給你的東西。”朱時珍的肥手已經伸過來,生生將護身符從安離弦的脖子上扯了下來,順手丟到了窗外。
安離弦悲傷地想道,上次和洛美來洗澡的時候,她也看到了,但她也隻是極溫柔地撫摸了一下。
被丟出窗外的紅色護身符化成一道拋物線落到了草叢裏,隻見那草叢像海水遇到了定水珠,嘩的一聲分開來了,形成了一個圓圈,護身符發出微微的紅光,紅光所到之處,那些草葉上都慢慢滲出了水珠,如果努力地分辨,在微微的浴室光照射下,可以看出這是濃稠的血水。
朱時珍似乎感到很滿足,拉著安離弦去小床相依而睡,安離弦一夜無夢。
待他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安離弦先睜開眼睛,隻見一個人頭懸空掛著,千萬的青絲垂了下來,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他嚇得大叫一聲,卻發現那顆人頭正是朱時珍探著身子在看自己。見他醒來,朱時珍轉過頭,順手拿出一把木梳,溫柔地梳著頭發,那身姿與平時已經完全不同了。
安離弦感覺很不對勁,不想在這個鬼吧再多待一分鍾,趕緊拉著那個肥胖又做溫柔狀的老婆,就往外跑。
車開得極快,朱時珍還是很柔情地靠著安離弦的肩,一邊摸著頭發一邊說:“不知道為什麼頭很癢呢,回家洗頭去。”
安離弦的心似乎被針刺了一下,這句話如此耳熟,曾經聽洛美說過。再看朱時珍的表情,是從來沒有的溫柔,眼神是那樣的熟悉,而靠著自己的頭卻涼得入骨,難道她已經……
安離弦沒有敢往下想,鬼上身,難道是洛美鬼上身了嗎?
洛美想做什麼,想殺了自己嗎?安離弦開車的手越來越抖,而朱時珍卻越纏越急,他想不出任何辦法,難道現在把朱時珍一腳踢下車嗎?
幸好,很快就到家了,安離弦第一次感覺這個裝修俗氣的家是多麼的漂亮,他忙跳下車,顧不上給朱時珍開車門就往家裏奔去。
朱時珍也並沒有像往常對安離弦不顧自己而去的行為破口大罵,隻是安靜地下車,然後一邊走一邊使勁地抓頭,頭發奇癢無比,她感覺已經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