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被嚇了一跳,卻見他轉過身,表情迫不及待:“今天客棧的牌匾剛送過來,你知道上麵寫什麼字嗎?沉、醉、樓!居然和陸姐姐你的名字一樣。”

沉醉的腳步瞬間頓住。

她扶著樓梯,身子忽然一軟,手心也沁出汗來。

半晌,她抬頭看著一臉疑惑的初一,輕聲問道:“你可知,你老板叫什麼名字?”

初一皺眉回想:“大夥都還不知道,前天廚房小六當兵的三哥來看他,撞著了老板,居然跟大夥說老板長得特別像護國公,也許就是,咱們自然是沒人信他的,你想啊,堂堂叱吒沙場的護國公怎麼可能跑這來開客棧……”

初一還說著什麼她再也沒有聽見,隻聽見心裏隻剩一個聲音瘋了般的叫囂著:是他!是他!是他!

等邊關太平了,我們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一起開個小酒樓,你做菜,我掌櫃,可好?

還記得那夜,她這樣提議,他望著她點頭,目光溫暖,流露著向往。

她說過的話,他從來不曾忘記。

就如他與她之間的點點滴滴,一起走過的黑夜和白晝,一起分享的眼淚和笑容,一直也在她心裏,一層又一層地堆積。

“等等,”走進房裏安置下來,她轉身叫住正要離開的初一,“等你們老板回來,讓他來找我,我想和他商量讓我多住一陣子。”

初一一愣,旋即“哦”一聲。

朦朧中,覺得有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撫過她的臉。

這麼多天從南到北不停地奔走,體力透支得厲害,明明想醒過來,卻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楊恪望著她眼下的陰影,心疼地蹙眉,然後替她掖好被角,靜靜地坐在一旁看她沉睡。

剛回來,就聽見初一說有個人在等他,名叫陸沉醉。那一刻,他失態得不顧周圍人的目光,匆匆奔上樓,卻在她門前情怯。

他不知道她為何又找來,他害怕她怨他放手,也害怕她會指責他一直以來的欺瞞。

推開門,迎接他的卻是一室安靜。床邊的香爐氤氳了清淡溫馨的暗香,薄帳裏,是她恬淡柔美的睡顏,一隻纖足習慣性淘氣地伸到被外,肌膚欺霜賽雪,惹人遐思。而她卻徑自睡得酣甜,仿佛天塌下來也礙不著她,一如那些夜裏,她在他懷裏的樣子。

眼中忽然湧上一陣酸熱,他仰頭,一點點眨去失控的淚花。

萬水千山走遍,她終於又在他的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在胸臆裏衝擊,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楊恪。”慵懶的聲音,帶著點嬌嗔。

他以為是記憶讓他出現了幻聽,轉過頭,卻見她趴在床上,枕著下巴望著他。

“醒了?”他的聲音忽然有些啞。

她點頭。

“你來做什麼?”他問,喉嚨緊澀。

“我來,是想找我心愛的人,問他,當時的承諾可還記得?對我的心是否一如從前?”

他握著她的手,放在他胸`前,表情溫柔得讓她心酸:“所有的承諾,還有你,都一直在這裏。”

“那麼,你來做什麼?”她問,微笑著落淚。

“聽說你要多住一陣,我想問,是多久,房錢怎麼算?”

她望著他,緩緩開口:“楊老板可缺掌櫃?如果缺,我想我可以勝任,就拿薪資抵房錢,你看如何?”

“做本店的掌櫃,可要替我算一生的帳。”他笑,眼眶微紅。

“成交。”綻開一抹極美的笑容,她撲進他的懷裏。

久違的溫暖懷抱,緊緊地環住她,像是環著一個失而複得的絕世珍寶。

冰雪消融,春來潮漲,浩蕩的甘泉河在夜色中波光粼粼。

放眼望去,兩岸是一望無垠的草原,青草被風吹得飄揚,在銀色的月光下,恍如潮起潮落。

“真的好美。”沉醉驚歎。

“我幾時騙過你。”話音剛落,他頓覺失言,然後瞧見她已哀怨地看著他。

“你騙我還少?”她佯怒。

他把她拉進懷裏,輕聲道歉:“對不起。”

她憶起往昔,驀然心酸。

“問君何事輕離別,一年能幾團圓月。”她輕歎,微怨地看著他:“為何知道爹轉好了,也不來找我?”

他的懷抱一緊,許久低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不管你爹是不是我真心要殺,隻要他有什麼意外,你都不會再原諒我,本來是要帶你去江南的,可那天收到蕭沐的信,我的希望一下子破滅,我難以想象,如果帶你過去,讓你又一次經曆生離死別,你將會如何恨我。後來知道他轉好,我卻再沒勇氣去找你,因為我永遠忘不了那天我把你獨自留在街頭,你那驚痛的神情,我怕你會怨我就這樣拋下你。”

“傻瓜。”她輕罵,眼淚湧了出來。

這份感情,他們都愛得這樣小心翼翼,這樣忐忑不安,太珍惜,卻差點因此錯過。

一陣馬蹄聲忽然自遠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