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 （1）
在中國十大名湖之一的梁子湖的南部，有個與之相連通的長丹湖，長丹湖畔有個村莊稱之為長丹湖灣，長丹湖灣裏有個人叫作姬全倉，姬全倉是個貧民。貧民姬全倉生於清朝，清朝變更為民國後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民國子民，民國子民姬全倉在民國已經生活了十幾年。“十幾年”是個概數，要問他今年到底是民國多少年？他不能夠確切地回答。——並非他弱智，他的腦筋可不簡單呢。何朝何代何年何人在執政，他認為與他沒有什麼意義。現在，他剛剛犁完一塊地，他認為這犁地才有意義。犁地，他特意為地邊上的墳墩留了一犁土。——墳墩屬於別家，他特意縮小自家地盤從而相應地擴大別家地盤。這是反社會常規的行為。
正要趕牛回家，姬甫生到了眼前。
“細爺！你留了一犁土？”姬甫生驚問道。
姬全倉微笑著略點了點頭。
“這一犁土，一年要出上十斤糧呀！”姬甫生激動地說。“丟了一個人一個月的口糧吧？”
“不瞞你賢侄。細爺想到了前人說的‘劉一犁’的故事。劉一犁的老子犁地，給別家的祖墳留了一犁土，後來得了個劉一犁續煙火。並且，劉一犁中了狀元。我四十幾歲了，膝下尚無子，隻想也積點陰德求個後，得個‘姬一犁’！”
“啊—— 唯願細爺明年得個弟！”
“好，好。”
“細爺。”
“嗯。”
“有句話，不曉得該說不該說。”
“有麼話，實說。”
“說得不中聽，你莫怪。”姬甫生說，略停，接著說：“建民國之初，有人提出破除迷信，講究科學。你剛才說的，純屬迷信，是靠不住的。”
姬全倉一臉笑態，頓時變成了煩相。
沉默片刻後，姬甫生說有人說生男生女，主要在於做丈夫的，要有房事講究。繼而，將人家說的哪些講究，和盤托給姬全倉。至此，姬全倉的臉上，複又春意盎然。他朗聲道：
“就按你說的法子試試吧，真有效，到時請你坐第一席！”
“不。”姬甫生心情沉重地說。“真是那麼回事，恐怕我沒機會恭賀你了！”
姬全倉一驚，朝姬甫生的麵孔注視片刻，然後，問：
“賢侄要出遠門麼？”
“不瞞細爺。我找你找到這裏，就是為把事說給你！”姬甫生未免激動地說。“現在，國黨對廉刀錘子黨大開殺戒。我就是廉刀錘子黨一員。今天，我就要走。麼年麼月能回身，難以預料。我走了後，我娘老子這墳，我隻有拜托你多加關照。‘養兒孫，守墳墩’，是先人和後人的共同心願。我那間破屋，你就不要管，免得你受我的連累。廉刀錘子黨是幫助普天下的窮人脫貧致富、促使人世太平的好黨，不是現在的富人所說的‘土匪’。我找你，就為說明這四點意思，你自家多加保重！”
姬甫生言畢，以新興的握手禮，與人告別：牽了姬全倉的右手，緊緊一握，微微一抖。
已經轉身要離去，姬甫生忽然側轉身來，而嚴肅地望著姬全倉說道：
“當真得了弟，不當為其取名為‘一犁’，應該叫‘榮華’。因為，‘一犁’這個名字，根源於傳宗接代之封建意識和狀元及第的自私自利動機！‘榮華’者，乃本人心儀已久的稱謂，今就此將之贈予。‘榮華’犬繁榮富強我華夏’之意，希望榮華者生為‘繁榮富強我華夏’而生，死為‘繁榮富強我華夏’而死，終生決不圖個人的顯達！”
姬全倉陡然感覺到這就是生離死別，堂兄的後人，將從此一去不複返。就在姬甫生將再度轉過身去之際，他突然間“撲通”一聲麵向姬甫生跪倒，緊接著，淚如雨下，帶著哭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