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端倪初現
“都讓一讓!讓一讓!剛出鍋的麻油雞湯啊!燙著了不負責啊!”
快到飯點了,逼近正上空的太陽卻已烤得人汗流浹背。寺北路上人多得是磕頭碰腦,有拜完佛出來找館子的遊客,有趁機準備撈一票的小攤販,還有無數的路人甲乙丙丁。最近還多出了一種——建築工地的工人。
如今的房地產開發商可謂是無孔不入,隻要是塊地就想著怎麼起一座樓。這不,房子都蓋到大雄寶殿隔壁來了。奈何這個組織那個協會搖著“保護古跡”的大旗呐喊了小半年,最終還是一條楚河漢界劃下來——貼滿招商廣告的雪白保護牆就毗鄰著古寺圍了起來。
這件事情的最佳短線受益者,非寺北路周圍做食肆生意的小販不可了。工地上不管飯,於是每天中午,午休的長笛一拉,接踵而出的建築工人們就如一股黑潮般湧進了本就擁堵的寺北路。
就在這夾雜著各種吵嚷氣味的狹窄街道上,有一個女人,手裏端著一口半舊的小鋼精鍋。一邊高聲嚷嚷著一邊跟猴兒似的靈巧穿梭於人流之中,手裏的麻油雞湯一點也不帶撒的。
可實際上,她的鍋子裏是一大份潑了辣椒油撒了花生碎的口水涼麵。
這個女人叫王青,一個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非典型女生。
三流學校畢業,大學四年是不負眾望的連著書本卷著人民幣全送給親愛的母校了。
走出校園門,就跟著大趨勢湧進了寫字樓,當上了一名蟻族偽小白領。在廁所一般的小格子間裏蹲了半年,確定自己是怎麼也憋不出一泡像樣的屎了,就毅然決定辭職出去尋找自己的天地。
可惜王青文憑不硬經驗不足,又沒什麼真才實幹的。眼看著要餓死街頭了,居然蹦出了個地兒肯收留她,這就是韓二叔的古玩鋪子。
沿著古寺的西、北兩條街麵上,除了很多賣禮佛用品的店麵也有不少售賣古玩的鋪子,韓二叔就是其中之一。韓二叔告訴王青,老韓家做這檔子生意已經有五代,鼎盛時期光城南的鋪麵都有一二十家。可惜的是傳到他爸爸手上就隻剩下十之一二了,再加上一些曆史遺留的原因,老韓家的生意也就差不多快要慘淡收場了。韓二叔的哥哥韓大叔繼承了古寺西路的老鋪,隻是最近幾年他極為鍾情於佛典古籍,其餘的生意也就讓給弟弟去做了。韓二叔倒是樂意得很,在古寺北路另起爐灶,也方便和大哥互相照應。
其實說是古玩鋪子,韓二叔的店裏卻連像樣的贗品都撿不出幾件,賣得多是一些仿古的小玩意。什麼漆木雕花的首飾盒子,內畫的水晶鼻煙壺,成套的文房四寶之類而已。用韓二叔的話說,現今古玩市場不景氣,要合理調整方針才能在大浪中站穩腳。
此刻王青總會鄙視韓二叔說:“先想著怎麼把這個月的租子掙出來吧。”
韓二叔臉一苦:“小青啊,叔對不住你!沒讓你跟著叔掙大錢!”
每當韓二叔說這個,王青就揮揮手,一碗拌好的涼麵塞到這老頭手裏,打發他該幹嘛幹嘛。實際上王青並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不好,因為她從小就對古色古香的玩意情有獨鍾,跟著韓二叔也算是滿足了興趣。而且在炎炎夏日裏能吃到韓大叔的秘製涼麵,就算每天都是王青頂著大太陽端回來,她也樂得心滿意足。
記得小時候,王青總夢想著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可長大之後卻才發現,世界和自己想象的並不是一個樣子。因為幾乎每個人都在童年的某個瞬間,覺得自己以後會成為社會的棟梁,但是大部分卻在最後做了一塊不起眼的砌牆磚。
還好,王青是個樂知天命的人。
她總覺得生活就是這個樣子,期待的不一定會成真,但是卻總會有一些驚喜突然從天而降,就像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生活的下一個轉角會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