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爺一口喝幹,大笑說:“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轉頭對所有吃飯的客人說,“兄弟姐妹們,我給大家獻上一首。”大家一陣起哄,貝勒爺埋頭弄弦,右手一撥,但聞哐的一聲,如刀劍相擊,直入心弦。全場一片安靜,人人屏氣凝神。貝勒爺彎腰低頭,雙手互搏,琴聲陣陣入耳,慷慨激昂,沈默但覺自己被樂聲送到高山,直頂蒼穹,舉手可摘日月,垂足能踏五嶽,豪氣衝鬥牛。如駕長車,如踏山闕,風雨奔雷,板蕩雄心。沈默被擊得熱血沸騰,感到自己力量無窮,男兒自當橫刀立馬,揮灑熱血,奮鬥人生。有什麼能阻擋呢?沈默正陶醉在自己的豪情壯誌中,貝勒爺琴聲一轉,節奏放慢,手指輕輕撫過,琴聲就像西湖水麵,安詳流淌。但又聲聲催人,像山泉叮咚的述說,娓娓道來,像母親的秀發常飄村口,像情人的柔唇在耳邊表白。被愛著,被寵著,被溫馨著,家的味道如此濃鬱。琴聲再轉,如泣如訴,垓下霸王苦別離,烏江回首。沈默不由得想到COCO,心中酸澀。江邊一別,有情人在何方?
貝勒爺彈完,全場寂靜,好一陣,掌聲才像遲到的潮水湧了過來。沈默鼓紅了手掌,流浪歌手低頭自慚形穢。
COCO,聽到了嗎,彈給你的。沈默正陶醉,手機響了,LUCY哭喊著:“沈默快過來,COCO出事了。她以為你找貝勒爺算賬,讓她的兩個男人在背後搞,她受不了啊。快來吧,她哭著要跳樓呢!你個混蛋,騙了我,又害了COCO,我恨死你了。你個王八蛋,把那個神經病也喊來,COCO嘴裏喊著他呢。你以為COCO愛你嗎?她愛的是貝勒爺!你再不來,COCO要死給你看,要死給他看。我呢?誰他媽管過我,你不來,我也死給你看。”
沈默開始頭痛。快樂、幸福,總是離得那麼遠!
深夜,手機像追人魂魄的小鬼,一聲接著一聲,付波坐在臥室裏,隻開著一盞昏黃的小燈,把自己藏在深深的黑夜裏。除了那部手機,所有所有的一切,你都看不見,除了付波幽靈般閃爍的眼睛,以及夾在手指間的香煙明滅的煙霧,偶爾從黑暗裏飄過來,一絲一絲,沒著沒落。
聲音斷了,又響過來。付波看著屏幕上李大海的名字一閃一閃,像落水的狗,沉下去,又浮起來。付波在心裏笑笑,兄弟,對不住了,我知道你找我幹什麼。但是,今晚,我應該是睡著了,睡得很香,睡得很死,睡得很無辜。無辜的付波,將在明天起床後,好奇地給你回電話,怎麼了,兄弟,我昨夜睡著了,手機調了無聲,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會說,你當然會說,小付啊,不好了,謝和平找人在半夜抓了你派到市場騙錢的人,那個溫州人,個子很小,膽子更小,癱在了地上。把你李大海的名字漏了出來,大家來抓你,突然又有人透露給你。所以你跑了,像一隻狗,邊跑邊喊,付波,快跑,你也要快跑。事漏了,東窗事發,怎麼辦?我已經在跑了,你也快跑,兄弟,快跑。
我怎麼會跑呢?我付波不會跑。我跑了,誰來找鄭挺去救你。鄭挺勢力大,不就騙錢了嗎?小事,又不是殺人放火,他能了難。不就是放了幾十萬的貨出來沒收到錢嗎?小事,魚沒釣到丟了餌,正常。鄭挺有的是錢,你是他親戚,他怎麼會不救你。你在外麵多跑幾年,我會去給鄭總求情,讓他在外地給你安排個容身之地。這點事情,對鄭挺是小事,他的朋友遍天下。
我不能跑,我還要去安慰嫂子,安慰侄子,我要幫你照顧他們。我要好好地,像照顧自己親人那樣去照顧他們。所以,你要跑,我不能跑,我還要給你通風報信,等幾年過去,事情平靜了,你就可以回來了。我知道,你講義氣,不會把我說出來,說出我來也沒有證據,我又沒有參與進去,隻是出個主意而已。把我說出來,誰來幫你呢?再說,你在外地,過得不會差,我會求鄭總把你安排好的。
哼哼,李大海,我夠兄弟吧。你在外地好好過吧。不要擔心家裏了。會沒事的,不要擔心下一步,不會有什麼損失的。下一步會怎樣?我當然不會說。但是我知道。你跑了以後,鄭挺會很生氣,但他會去救你。你跑了以後,鄭挺很丟麵子,所有以前挺立對不清楚的賬,都在你頭上了。還有,那個沈默,會說你私自停了艾潔促銷、停了艾潔零售、停了艾潔國慶促銷,把零售係統都拿出去給了謝和平。還要跳著取消挺立的代理權,但是不要怕,有我付波在。艾潔的代理權怎麼會丟呢?艾潔丟了那挺立的洗滌業務不就完了嗎?鄭挺對快速流通的夢想不就完了嗎?TOM不就白請了嗎?雖然挺立還有小家電、食品、日化、百貨幾個行業的代理權,可是像艾潔這樣有影響力的絕對品牌又有幾個呢?我付波,將受命於危難之際,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廈於將傾,留住艾潔部分市場代理權。然後壯大挺立的洗滌事業部,引入淨潔代理權。最後,成為鄭挺的心腹,鄭挺三顧茅廬,任我為挺立市場部的經理,兼任洗滌事業部的經理。誰叫我剛好從艾潔辭職,沒事幹呢?隻好將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