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我仿佛是記起了什麼,鬆開了靈莫的手:“是琬言?琬言跟你講的?”
靈莫抿了抿嘴,像是要說什麼,頓了一會兒,卻又猛地轉過身去背對著我。在暗夜中的黑衣掩藏著他的身影,映著微光似乎看不真切。像是相隔了很久,我才聽見他的聲音,漠然中藏著一絲我讀不懂的苦澀:“我隻想知道,沈琬言的話,你自己想過嗎?”一時間,我像是被誰狠狠敲了一下,腦海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是,無論是琬言,還是靈莫、風月、楚淩夜,他們的話,我可有好好想過?明知是夢,我究竟為了什麼而執著著,為什麼固執地認為自己“已經停不下來了”呢?何必,把“依靠”視作“愛”,溺死在幻境裏?還是說,我隻是單純地、高傲地認為,自己不該錯得這麼離譜?認為自己驕傲一身,怎能被欺騙……
我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靜靜地望著靈莫的背影:“你說,我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麼?”
他沒有說話,隻是站在原地立了半晌,繼而抬步離開,漸漸被黑暗隱沒。
……
天蒙蒙亮,楚淩夜便請人將我、靈莫和風月叫來,說是有要事相商。
進屋時,便看見夜滿臉疲憊地坐在桌邊。他緊緊握著風月的左手,視線卻始終落在我身上。四周很安靜,就連春日裏的鳥鳴似乎也隻是隱約幾聲。我竭力表現得如以前一樣,嘴角攜著一絲笑麵向著夜,卻再無力抬頭與他直視。靈莫站在我的身側,也不說話,仿佛一直無心地望著窗外,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小錯。”夜猛地喚了我一聲,我心一顫,有些慌亂地抬頭,目光在桌上的茶杯間胡亂轉著。他聲音很輕,卻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準備帶風月回寒冰穀。”
我驀地一怔,
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為何這麼突然?”見夜微微一愣,於是又垂下頭,輕聲應道,“我不同意。揚州一案寒冰穀死傷慘重,四周並不太平,一旦發生什麼事很難應對。何況,現在沒了紅蝶館,風月的眼睛也是問題,你們以何為生?”
風月眉皺了皺,卻沒有說話。夜看了她一眼,隨後朝我笑著搖了搖頭:“我們與太子非親非故,他怎會冒這個險收留我們?……我們,沒有理由繼續呆在這裏。”
我沉默了一會兒,繼而抿了抿嘴,看著風月說道:“那麼,我和你們一起走。”風大了些,打在我的臉上,吹得我的眼睛略微有些幹澀。“如今,風月是你的妻,我是你的妹,既是一家人,自然天涯海角,永不離棄。”
手猛地被身後的人抓住。我沒有回頭,隻是堅定地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地等著夜的回答。夜起身,拉住風月的手,扶著她慢慢走到了我身邊:“太子和長孫殿下比我更需要你,小錯,你應該是站在小莫身邊運籌帷幄的人,而非在寒冰穀了此一生。我抵不了整個南齊,也不懂現下朝局,但能見你一唱山河,為兄足矣。”他說著,笑了,恍然如半年前初見時的場景,“風月是我的妻,我必定會照顧好她。小錯,今後我們已不再是你的顧慮,放手去搏吧。”
我看著他的眼,慢慢勾起了嘴角。好一個“為兄”,好一個“妻”。
謝謝你的答案,夜,自此,我終於可以放手了。
夜最後看了我一眼,而後又看了靈莫一眼,終於推開門,扶著風月走了出去。我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終於以一種最高的姿態送走了他,沒有輸,也終於可以從牽絆了大半年的執念裏抽身而退。
回頭,恰好對上靈莫澈亮的眼眸。他看著我,沒有說話,隻是抓住我的手越捏越緊。我有些恍惚,竟沒能感覺到痛,隻淡淡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