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舍了性命也一定要還給你……”
那身影在門邊站了很久,然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我不需要。”
離三個月的期限還剩下五天時,我陪著風月上街置購成親所需的裝飾。兩盞燈籠掛在水榭兩端,在寒冷的東風裏不住地晃動著。淩榭裏裏外外貼滿了喜字,很喜慶,我看著窗邊的夜,笑得心不知是何味。
“雖然是假的,”風月摸著手邊鮮紅的嫁衣,笑著,眼裏滿是令人心酸的幸福,“但是,我畢竟是穿上了這身衣服,我畢竟是要嫁給他……雖然……雖然……”她再無力說下去,輕撫衣裳的手顫唞著,我看著她被淚掩蓋的笑意,不知該說些什麼。
是,你確實要嫁給他,整個南齊、整個覆龍幫都會為你作證。可是風月啊,你為何一定要為他穿上這染血的嫁衣?
風月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靜靜看著我,笑得蕭然令人不忍直視。
“小錯,此前我一直是孑然一人,父母早已過世,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親人……如今出嫁,你會送我麼?”
我看著她的眼睛,點頭,卻說不出一個字。
她緊緊拉著我的手,淚一滴滴落在嫁衣上,血紅色越染越深,仿佛是刻在了心底。
“既已嫁與,死而無憾……”
離三個月的期限隻剩下一天。夜風搖曳著燭光,四人圍著滿桌的飯菜坐下,看著這踐行酒,卻隻能相對無言。我沉默著,抬手給每人各倒了滿滿一杯。“一杯祭天。”我舉杯,酒盡數灑在了地上。
“二杯祭鬼神。”酒香散開,滿屋都是,讓人想要長醉不醒。
r> “三杯祭明日。”
“四杯祭你我。”
靈莫放下酒杯,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夜定定地看著燭火,什麼話都沒有說。風月看了看我,繼而莞爾笑了:“愣著做什麼,吃飯……我難得為大家做一餐飯……”她話音一落,像是意識到自己話裏的意思,猛地頓住了,嘴角的笑僵著,癡癡地看著一桌飯菜,再沒說話。
……
黑夜靜得嚇人,我關上房門,坐在窗邊。想了想,起身取了一大疊的宣紙,一筆一劃地抄起了佛經,可抄了沒多久,心裏一陣煩亂,又自嘲地笑了。
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啊?
我抽出腰間的清影刃,懸在燭台上慢慢燒著,直到燭滅,這才鬆開了手,任由清影刃跌落地上,刀尖在木板上刻出一道深深的印記。
期限的最後一天。
淩榭外架著通向揚州的木橋,濺起的塵埃混雜著水霧,一片迷蒙。眨眼便到了夜晚,紅色的衣裳映著風月蒼白的臉,屋外的喧囂仿佛是死神的號召。我聽見遠處夜如春風般的聲音:“莫急,各位請先稍坐……小莫,你去那邊招呼著……”
我的臉上早已經濕了一片,卻依舊低下頭,在風月耳邊輕聲說:“不要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新娘子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
銅鏡中,風月死死地咬著下嘴唇,眼眶中一有淚,她便猛地抬起頭將淚再逼回去。
我持著檀木梳,散開她齊腰的黑發。
“一梳梳到底呀……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一字一頓,強忍著硬是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風月猛地回過頭來,將一根墨綠色的簪子塞到了我的手裏。她靜靜地看著我,說:“這簪子你戴好,姐姐沒什麼可以送你的……這就算是我出嫁前給你的留念罷……”
我看著那支簪子,突然想起了那天夜裏靈莫對我說的那些話,抬頭怔怔地看著風月。她硬是要給我,一隻手抓得我生疼。我用力拉住那隻手,抽出簪子別在了她的發間:“風月,這簪子更配你不是麼……這是靈莫幫你買的嫁妝,怎麼能說送就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