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爛在陰影裏的傷口

黑暗。沒有盡頭的黑暗。

鈍痛。恐懼。麻木。絕望。就像把薔薇花的種子撒進即將落土的棺木裏。一切都還沒有萌發,就已經失去了綻放的權利。

腳步聲像是被什麼研磨成粉末,播灑拖曳成一條悠長的線,聽起來很遠,很遠,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不知名的遙遠空間、並不屬於自己。

——這卑微的存在感。

皮膚沒有任何冷成熱的感知,從指尖的神經末梢到脊髓的每一個細胞都維持著分子狀態進入了詭異的休眠。眼皮昏昏沉沉的,似乎難以招架這毫無理由的倦怠感。有什麼在叫囂著繳械不殺。

困乏。非常的困乏。

不記得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行走了多久,六道骸隻覺得自己遲早會在這全無意義的跋涉中崩潰腐化,最後隻剩下生命被抽絲剝繭後的空洞和渾濁。

鈴——鈴——鈴——

嗒——嗒——嗒——

驀然間,清脆的鈴響從無法丈量的前方傳來,間或夾雜著木屐硌地的聲音,頗有節奏地起伏著。困倦的耳鼓膜接受到鮮明的刺激,產生的神經衝動竟一下子讓整個大腦皮層活躍了起來。六道骸抬起頭,試著讓進入瞳孔的光線對焦,被毛了邊的圖像艱難地重疊在一起,視野的終端終於還原出了一個正在緩步前行的背影。

同時,六道骸也意識到了另一樣東西的存在——光。

在這片無際的黑暗中,像是憑空生出來一樣的,那奇跡般的光火。

不是旅人歸家時巷陌的路燈,不是渡輪航行時海中孤島的燈塔,而是宛如靈魂的精粹作為燃料點起的燭火。暖色的焰光明滅雀躍著,是這片漆黑之地裏唯一的光源,它被捧裹在一盞八角形的提燈裏,燈下有鮮豔的流蘇,墜下,輕輕搖晃。提燈拴在一直削去樹皮的蒼白烏桕枝上,牽引在提燈人的手中。

寬大的袖子和輕薄的衣袂無風而起,綴係在腰封垂帶末端的兩個鈴鐺琳琅作響,淺緋色的和服下擺上盛開著大朵白色曇花,小巧的木屐隨著腳步起落時隱時現,長發用發帶隨意挽起,發梢乖順地躺在肩上。

不知從何而來的提燈人。不知為誰引路的暖色光心。

想打聽一下現在自身的處境,如果可以最好能問出離開這裏的方法。再不濟也得隨便找個人打發打發時間,總之六道骸打定主意追了上去。

提燈人的步伐不疾不徐,礙於和服衣裙的限製,步幅也小,但六道骸卻發現想要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異常吃力。呼吸越發急促,而對方則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_^

町江樹裏如是說道。她起身,執起提燈繼續不緊不慢地前行,她筆直的背影似乎在示意六道骸跟近,而六道骸也不由得接受了示意。

“クフフフ,把話說的清楚一點兒,町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