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軒在信中提到了一句,農村也將有新的政策出台,他一直有預感,目前的這種形式肯定還沒有最終到位。城市的改造一結束,鄉下肯定也會跟上。
劉長貴一直擔心的是,在目前的這種情形下,農村莊戶人家在自家地裏起早摸黑的情形已經不見了,如果再出現使奸耍滑不認真幹活的情況的話,鄉下的工作就難做了。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季;人誤地一季,地誤人一年呐!這才是他最關心,也是最頭疼的問題,也是他這幾天一直堵在心裏的問題。
與倪金根說,倪金根卻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他也隻能講到這個度了,有一些判斷或者猜測,也不能講得太過,所謂的點到為止吧。
劉長貴也想到昨天在商量時,馮子材一直瞅著他,似乎很在乎他說的話。而且,昨天在場的又都是他的子嗣,莫非……劉長貴搖了搖頭,覺得還是不要再猜下去的好。隻要母親生活得平安,生活得開心,就可以了。但是,如果馮家連最後的產業也保不住了,那馮家今後拿什麼來生活,母親又將怎麼辦呢?劉長貴正這樣邊走邊想著。
倪金根在遠處使勁地喊他,他卻充耳不聞。劉長貴是想去村東那一方桑地看一下,昨天的河泥潑得怎麼樣。桑樹正開始抽新的枝條,追肥跟不上,將直接影響日後桑葉的產量。
昨天負責追肥的是社裏的癩頭阿三。叫“癩頭”,其實他的頭上並不癩,隻是有幾塊疤,如銅錢般大,禿禿的也不長發,且很是光亮,所以社裏大大小小都叫他“癩頭”。又因他在家排行第三,所以就成了“癩頭阿三”,真名反倒被人漸漸忘卻。如果突然改叫他的真名,他一定不會知道你是在喊他。
成立合作社之後,這人幹活總是要滑。其實他幹農活倒是一把好手。據說原來分田到戶後,他種的莊稼是村裏最好的。當時他也勤勞得多,哪裏像現在這般懶散。
村裏人老是打趣他,說是因為他老婆娶得太漂亮,怕被別人睡了去,所以每天自己辛苦耕耘,不給老婆有想其他男人的心思產生。
前天下午關照他一早要去罱泥,哪知道潑泥的人早在地頭等著了,他才扛著罱杆與他的搭檔阿財剛剛從家裏出來。劉長貴問阿財,為什麼到現在才出來,語氣很是責怪,阿財卻是滿臉的委屈:
“我天未亮就已到埠頭船上了,哪知道左等右等,總是不見他來。後來,隻得去他家敲他的門,敲了半天,一點反應也沒有。又去爬他家的窗,聽見屋裏他正與他婆娘在床上叫喚呢,真是觸了黴頭。我就隻能耐著性子坐在他家屋簷下等。很長時間還是不出來。我想,做那事也該結束了吧,於是再去敲窗。原來,做完事後,他又睡覺了,還呼嚕打得震天響。後來,還是他婆娘出來開的門。”
一邊聽著人早已笑得前俯後仰。癩頭阿三卻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於是有人打趣道:
“阿財,他婆娘來開門時,還敞著懷吧?你有沒有乘機去吸一口呀?”
“阿財,你在外麵聽人家的壁角,自己也熬不住了吧,有沒有用自己的肉棍來頂牆呀?”
“癩頭阿三,你今天的罱杆還拔得動呀?都已經罱了一夜了。”
“阿財,後來你是用肉棍來敲的門吧?所以,癩頭阿三的婆娘才來開門?”
嘻嘻哈哈聲一片,說的阿財“呸、呸”地連吐口水,癩頭阿三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本來就半天的活,到劉長貴走時快晌午了,罱泥船還沒有回來呢。所以,上午,劉長貴想去地頭看看,心裏委實有些放心不下。
終於聽到倪金根喊他,劉長貴停下腳步,站在田頭等著。倪金根氣喘籲籲地走到劉長貴跟前,口中滿是埋怨:
“喊你這麼長時間,一點反應都沒有,光顧著低頭走路。想什麼呢,這麼專心?”
“沒想什麼。我想去昨天那塊桑地看看,不知河泥全部蓋上沒有?”劉長貴答道。
“中午一個人不要做飯了,到我家來蹭飯吧。”倪金根說道
“有這樣的好事?嫂子今天做了什麼好吃的?”劉長貴扭頭看看倪金根,笑問道。
“吃個便飯麼,你怎麼老是想吃什麼好吃的。”倪金根笑著說道。
“啊呀呀,你不知道光棍漢的苦啊,老是覺得沒東西吃啊。”劉長貴誇張地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倪金根意味深長地笑著說道。
“噯,對了,”劉長貴像是記起什麼,“跟你說個事,那天在你家吃飯後猜測的事情八成是真的呢!”
“什麼事?”倪金根瞪大眼睛問道。“就是歸攏來的事。聽說,中央馬上要下文件了呢!”劉長貴說道。
“隨它去吧,隻要餓不死人就行。”倪金根無所謂的樣子。
“唉!”劉長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喬癸發今天早晨起得特別早。他認為,元智方丈跟他說的話是對的。元智方丈年齡比他大了許多,精神仍是十分好,步履穩健。哪像自己走路,總是感覺雙腳漂浮,頭重腳輕。
他決心每天清晨聽到石佛寺的鍾聲就起床;每晚,石佛寺的鼓聲傳來就上床,與元智方丈的起歇保持一致,保不定能與元智方丈一樣麵如滿月,紅光滿麵呢。
倪氏覺得奇怪,老頭兒今天又出什麼新花樣了,朝裏側過身子,把個背脊留給了他,自顧睡自己的覺。
喬癸發起來後在院子裏溜達了一番,又是甩手又是踢腿的。踢腿他可不敢用勁,手扶著園中的青櫸樹幹,慢慢地朝外蹬幾下。
喬子豪也是早早地起床,見父親今天居然起得比他早,有些驚訝,去廚房燒了一壺水,幫父親將茶沏上。等到夫人倪氏起床,喬癸發已是茶過三開了,自覺十分的精神飽滿,神清氣爽。
剛吃過早飯,區工委侯朝貴書記的通訊員就帶了一隊人來,說是奉書記之命,今天要給喬宅搞一次大掃除。喬癸發聞言,隻是把雙細長眼眨個不停。夫人倪氏也是看看丈夫,又看看通訊員帶來的一幹人馬,見人人帶著圍兜,手拿長把掃帚、畚箕、拖把,有幾個還提著提桶,肩上扛著長梯,桶中顯是白石灰漿,桶的邊上還有沾有白白的石灰漿呢。
喬子豪和喬潔如也是一臉的疑問。喬潔如上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