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還專門開了會議室的門,請爸媽進去聊。
被叫回課室的他,一個人發著呆。
從小到大易柒都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但他聽爸媽的話;他是在外公外婆家長大的,對他來說,跟爸媽生活永遠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小時候孤單慣了,易柒的性格變得很爛很野;初中,外婆外公老了再也管不住他了,他才搬到城市和爸媽生活;他很開心的努力著想融入爸媽的生活,融入熱鬧的同學們中,結果卻還是剩自己一個人生活在一個更加陌生的城市。
在學校裏,初中的同學們說著流利的三譚鎮方言,易柒一靠近,他們就莫名的四散而逃,柒一說話,周圍就會突然像真空一樣失去所有聲音;他們會聚一起遠遠的看動物一樣看他,接著一個同學隨便說了話,他們便十分狂妄的笑,仿佛易柒是最醜陋的被踐踏了無數次了的什麼東西,那是一種多麼讓人心裏發毛的訕笑聲啊,它們如影隨形的在易柒那時單薄的心裏深深紮下了根,在他的不完整的靈魂裏一遍遍的潑下最濃烈的硫酸。
在家裏,爸媽給柒做好飯就出去了不再管他,他們不會陪他一起看他喜歡的書,不會陪他一起聽他喜歡的音樂,不會陪他一起看他喜歡的綜藝節目,他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忙碌的工作著;易柒每天放學都是一個人回到家,他把家裏的燈都開了,把電視裏快樂大本營的聲音開到很大聲,然後對著家裏的牆壁訴說白天在學校經曆的一切。他把臉貼著冰涼涼的牆,說:“你其實比人溫暖多了”。
易柒
小時候我耍脾氣時,外婆就會對我說,你是“來”這裏的,你不是屬於這裏的,我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了。這世界永遠都會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吧?泰戈爾說,那裏無晝無夜,無形無色,而且永遠、永遠沒有言說,老天啊,你把我默默送回去,好不好?
我知道長得不算好看,但也沒有讓你們很難受吧?我臉上身上還算幹淨,沒有異味沒有汙染你們空氣吧?我身體不好,但沒有什麼絕症傳染病危害了你們吧?我不明白上天給了我一個沒有爸媽的小學,為什麼還要給我一個沒有一個朋友的初中。為什麼我一直是一個人?我在一個個晚上問充滿笑聲的電視,問空蕩蕩的客廳,問我的新的舊的機器人玩具,直到最後沒有回答自己眼睛熱熱的睡著了。我逐漸討厭人多的地方,討厭早操,討厭集會,討厭體育課,那些地方我都不去,我開始做什麼都一個人,自卑,叛逆;我一個人去找他們一大群人打架,他們沒有碰我,而我仍不知道是為什麼。我爸初中到現在見老師超過20次,他心情一定也很不好,但他都沒打過甚至沒怎麼罵我。
我隻知道無論什麼學校都必然要有個規則:我聽老師的,老師聽領導的,領導聽校長的,校長聽教育局的;但我沒見過一個聽教育局指揮的校長,校長就是學生的最高領導,所以規則被校長打破了。教育局規定德智體美協調發展,校長一句話我們體育美術音樂課全部變成語文數學英語課;教育局規定給學生減負出台了方案,校長一句話我們的試卷反而數倍增加;教育局規定五一黃金周放五天假,校長一句話五天的團聚縮成三天。
有這樣一個個“為老不尊”的校長,一批批“為幼不敬”的學生也難免地會應運而生。
我隻知道學校隨心所欲的誇大或者編一個適當的理由便可以開除一個個“我”,我反抗不了;我也不怕退學,可我沒法像偶像韓寒一樣瀟灑的離開學校,然後在這複雜無比的社會裏把自己熱愛的事業幹得熱火朝天;因為我的長處早就死在了學校裏,除了我那幾本又醜又皺的筆記本,我真的一無所有了;我的退學無非給社會增加個負擔,或給擁擠的黃泉路徒增餓死鬼而已。
“發什麼呆呢?又有心事啊?”舍友嫦娥走過來說,“老師叫你明天抄3遍中學生守則和1500字的檢討給她。”
“。。。。“易柒眉頭皺了皺,上次不是才500字嗎?”我謝謝你!”
“你跟老子謝個毛啊,咦,你眼睛怎麼紅紅的?”
“沒什麼,突然就TMD想跟你說聲謝謝。”
“腦殘。。。“嫦娥像看一坨屎一樣看著易柒,”走吧,去吃飯。”
易柒愣了2秒,“好,我這就來。”
身後的風翻開了易柒桌子上的破舊筆記本,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一首歌的歌詞。
“通透著紅光的夕陽之後,星星就在空中就坐,奏起了各式的音色;就算不告訴我要變得坦率,淚水已伴隨著我的思念,於腳邊聚成小小的海;天空靜止不動,隻是太陽在升降;地麵靜止不動,隻看你是否邁步而行;其實我討厭孤獨一個人,最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