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看那家苗人嗎?”慕容秋荻忽然起身離桌走進了內間,出來的時候手裏捏著一張紙條,遞給慕容明曦,道,“小弟,下午你也跟去,順便跟青竹打聲招呼,照顧下那家人。”

謝曉峰沒想到慕容秋荻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便道:“我替他們謝謝你。”

“那家人挺可憐的,正好烏安城的勢力我們接管了,照顧照顧隻是隨手的事,”慕容秋荻對謝曉峰的謝意不感冒,徑自敲了敲慕容明曦的腦門,囑咐道,“紙上的東西看明白了?”

“恩,我會和葉叔叔說的。”慕容明曦點點頭,伸出舌頭在紙的邊緣舔了一下,然後將紙扔了出去,隻見他舔過的地方有一串紅色的火苗迅速竄出,瞬間將整張紙燃成了灰燼。

謝曉峰吃了一驚。

“天一閣的機密,常常用這種方式銷毀,”慕容秋荻淡淡道,“很多人都見過,你不是第一個。”

慕容明曦附和著連連點頭。

謝曉峰卻道:“大老板的勢力,現在是你接管?”

“他的勢力被我們拆了,除了對天一閣有用的,其餘都散了,”慕容秋荻往自家兒子的碗裏夾了兩筷子芹菜,接著道,“魚龍混雜的那些東西,看著就討厭。”

謝曉峰聽著慕容秋荻帶著傲氣的話,垂眸道:“是竹葉青在做這件事?你放心他?”以謝曉峰的識人眼光,竹葉青此人,有野心,陰狠多詐,絕對不簡單,秋荻倚重他,無異於放一條毒蛇在身側。

“竹葉青?青竹的外號麼?”慕容秋荻扭頭看向慕容明曦。

慕容明曦點頭表示肯定。

“有意思,挺合適他,”慕容秋荻淺淺一笑,“我心裏有數,不勞你操心。”

謝曉峰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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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慕容明曦突然插口:“娘,為什麼我覺得你和阿吉叔叔很熟的樣子?”

兩人同時一愣。

“是以前認識的人,很久不見了,所以,收起你腦子裏那些鬼主意。”慕容秋荻很快便神情自若,含笑戳了戳慕容明曦的小腦瓜。

“哦……”慕容明曦一邊埋頭扒飯一邊默默地想,故人不是更好麼,熟了熟了就可以成親了呀!

*

幾日不下山,烏安城內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一路走來,謝曉峰看到好幾家關門的店鋪,還有些店改做了別的營生,他看見那個原來在大老板手下做事的大牛,如今是一家新開的小麵館的老板,他的妻子係著圍裙,正在麵館裏忙裏忙外。

他路過韓家巷,想去韓家樓看一看,不知道請他喝酒的那對啞巴夫婦還好不好?但望了一眼身邊的小弟,他猶豫了。

韓家樓畢竟是妓院。

“叔叔如果想看那對夫妻,他們已經不在韓家樓了,”慕容明曦的嗓音清脆,他認真道,“葉叔叔將大老板的田產分了一片給他們,他們搬出烏安,住在附近的田莊。不過韓家樓還是韓家樓。”

慕容明曦笑了笑,道:“青樓賭場都是關不住的,今後有什麼勢力會瓜分這些搖錢樹,我們不管也管不著。”

這些話實在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會說出來的。

謝曉峰蹲下來,平視著小弟的眼睛,道:“剛才你說的話,都是你娘教你的?”

“不用娘教我就懂,”慕容明曦想了想,有些不滿道,“不過娘總說早慧傷根,所以閣裏麵很多事都不告訴我。”

慧極必傷,她是為你好。謝曉峰摸摸小弟的頭,微笑道:“我們去老苗子家吧。”

他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那天慕容秋荻會讓小弟來他手下要人,並不是她特意想要他知曉他們有一個兒子,而是她很放心小弟辦事,而且她也了解他,知道他不會拒絕這個孩子的要求。或許,還有一層含義在裏麵,那就是她不想見他。

不過一個孩子看世情太通透,終歸不是什麼好事。

老苗子還住在那間小院子裏。如今,娃娃代替了她和老苗子死去的母親,在廚房裏忙碌著。她才十二歲,夠不著廚房的灶台,就墊一個小板凳,踩在板凳上忙碌著。此時,她正卷起袖子,一隻手拿著擀麵杖,正在將粗糙的玉米麵擀成一張張麵餅。

老苗子在院子裏紮草鞋。看見謝曉峰帶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進來,他愣了一下,站起身來在褲子上擦了擦手,竟不知說什麼好。

眼前這個人不是阿吉了。或者說本來,那個落魄潦倒又懦弱沒用的阿吉就不存在。

這個男人衣著光鮮,年輕英俊,一支白玉簪隨意束起一頭長發,顯得優雅謙和,又帶著無需彰顯的天生高貴。

娃娃發覺有人進屋,便從廚房出來,問道:“哥,有客人麼?”一看見謝曉峰,她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笑了,眼神亮晶晶的,道:“阿吉,是你嗎?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他當然不是阿吉,阿吉死了,”老苗子重新又坐下來編他的草鞋,冷冷道,“不知這位貴人是不是走錯門了,我家地小,容不下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