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海絲特卻如木偶泥雕一般站在那邊,心中仿佛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陰雲已完全籠罩了她的身心,她卻無從辨別,這些不幸是由何而來。

安雅站在人群的最外圍,注視著正在布道的那個人。就在不遠處,一名老人也正注視著那裏——他是羅傑·齊靈沃斯。

一隻寬大冰冷的手掌牽起了安雅的手。她抬頭看了一眼,熟悉的麵孔正在眼前。

“你早已預料到這點了,是嗎?”她問道,“就算是我不插手,他們也會得到應有的結局……”

“難道不是每一個世界,都是如此相同嗎?”他反問道,“然而正是因為有了你的存在,世界才能真正成為‘世界’。”

“如果我不在了呢?”

“我的能力,是‘時間’和‘空間’。”他淡淡地道。幾乎是頃刻之間,安雅便已長高。這具小小的身體忽然之間變得像少女一樣窈窕多姿,紅色的衣袍卻依然如此契合地穿在身上,將她整個人映得如同火焰。

她抬起雙手,注視著平滑的手掌:“那麼……在所有的世界上,都同時存在著一個‘我’了?”

克洛德點了點頭。

“係統呢?那也是我?”

“本來就是你。”克洛德牽起她的手,撫摸著她的手指,“一直都是你——從來都是你。”

安雅冷笑起來:“那麼現在的我呢?又是什麼我?讓我猜一猜——你發現了我靈魂的來源,知道我能來到名著的世界並非意外,便賦予了我這項特殊的職能,讓我將它當做本能地使用下去……然後你便可以收獲萬千個成熟的世界,它們不再隻存在於故事當中,對你所投注的信仰也會越來越多——你會是真正的創世神,對嗎?”

“你才是令這些世界活過來的人。”他說道。

喧囂聲仿佛逐漸遠去。不遠處的高台上,牧師已然站到了那恥辱的位置,呼喚海絲特和他共同站在這裏。羅傑·齊靈沃斯衝了過去,想要阻止他。然而他往常所借以把握牧師的東西卻在這一刻失去效用。阿瑟·丁梅斯戴爾終於拋卻了所有懦弱和偽裝,站在了他七年前本應站在的地方!

他將自己的罪行宣諸於眾,扯開衣襟露出自己的左胸。在那胸膛上烙印著一個紅色的a字,正如海絲特胸`前別著的那個同樣耀眼——過去的七年中,他所承受的所有苦難和折磨!

他閉上眼睛,癱倒在地。任憑別人怎樣呼喚,他也不再擁有呼吸。他用最後的力氣和海絲特道別,結束了自己最後的生命。

安雅閉上眼睛,喃喃道:“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嗎?”

“不,你是對的。”克洛德說道。

安雅明白過來,唇邊又現出了冷笑:“她也是我?”

“她是你,更是你的母親。”克洛德的手放上了她的肩頭,深深地凝視著她說道:“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我是世間所有善惡的集合,而你也是同樣的存在——我耗費了無數時光才找到了你,用盡心血讓你成為和我同樣的存在。”

“說得冠冕堂皇,事實上,我不還一樣隻是掌握在你這神祇手中的玩具?”安雅掙開了他的手,冷冷地道。

“我也是你手中的玩具啊,安雅。”克洛德平靜地道,“我的愛絲美拉達——從最初的罪孽開始,我們的命運就已經交織在一起了。你在所有的世界裏遇到我,而我也在所有的世界裏遇到你。我始終都不曾離你遠去,我的綠寶石——而你也一直都在我身邊。我為我曾經的罪孽向你贖罪,而你也用你的行為對我報複。每一個世界——每一個時空——都是如此。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每一次,你都能如此順利地找到‘渣男’?”

安雅慢慢地笑了起來:“你想說,那都是你?”

“全都是我——一直都是。”

“而那些女人——愚蠢的聰明的善良的卑劣的女人,也全都是我?”

“從現在開始,都不是了。”克洛德唇邊也露出了笑靨。

“基督山伯爵的世界呢?我對那個世界感到格外的熟悉,可是醒來後卻是在貝尼代托的身體裏——按照你的說法,那應該是你吧?”安雅盯著他,慢慢地問道,“如果是那樣,我又是誰?海黛嗎?”

“不,事實上我是基督山,而你是梅塞苔絲。”克洛德露出了略顯無奈的表情,“我也沒想到會出那種差錯,可能是因為,那時我正在巴黎聖母院的世界裏,無暇□?”

“你監視我?”

“我隻是無法不注目你……安雅。”

“我不會原諒你,克洛德。”安雅收起笑容,冷淡地道,“欺騙我、隱瞞我、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上,這很讓你開心嗎?”

“如果你覺得這一切還不夠,我們還可以再重新開始。”

安雅冷笑起來:“重新開始?封印我的記憶、甚至篡改我的記憶,讓我重新經曆一次被‘係統’寄生,打敗‘敵人’,虐死‘渣男’的故事?”

克洛德看著她,認真地說道:“也可以是我——封印我的記憶,讓我去那些世界當中……反正,無論在哪個世界裏,渣女也都是一直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