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明朗澄澈,仍然像個數年前不諳世事的孩子,“你先睡,我一定在你睡醒前回來。”
牧傾點點自己淺色的唇,樓瀾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一下不夠,剛跑出去幾步又折了回來,再次親了一下才小跑著出去:“我很快回來。”
他的確很快,卻還是遲了。
和千鶴快馬加鞭入宮後,樓瀾從李威遠的寢宮把被喂得有些園的七殺牽了出來,南法從王府騎來後便一直養在皇上寢宮中,這自然表示它是特別的馬,於是宮人們照料得更加勤快仔細,七殺便一不小心就長胖了點。
“王爺身體如何了?”趁著樓瀾不注意,南法問道:“皇上一直很惦記。”
千鶴輕輕搖了搖頭,“改日再說,先走了。”
南法點點頭,目送他們離宮。
回去的路上樓瀾忽然一陣心悸,他看著街邊來往的人,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他摸摸七殺威風凜凜的鬃毛,哦了一聲,牧傾讓他來牽馬……可是牧傾為什麼讓他來牽馬?他總是什麼都不舍得讓自己做。
樓瀾瞳孔一緊,猛地揮下馬鞭朝容王府疾馳而去。
千鶴嚇了一跳,連忙跟上他。
牧傾睡眠淺,每日中午困頓時都把伺候的下人都遣了出去,以往都是樓瀾陪在他身邊,跟他一塊午休,偏偏這日將樓瀾支走了。
樓瀾越來越害怕,他顧不上一路過來有沒有撞到人,到了容王府幾乎是跌下了馬,卻顧不得別的連忙跑進房中,然而看到的卻是一床鋪的血。
他站在一旁,牧傾側躺在一灘鮮血中,早已了無生氣。
千鶴發了瘋般把徐認喚了來,得來的隻是他的一句:節哀,王爺已經絕了氣。
最終是樓瀾自己把七殺的毛刷了個幹淨。七殺是樓瀾見過的唯一一匹會趴著休息的馬,它累的時候總是將四蹄蜷在腹下,垂著馬頭睡覺。
樓瀾趴在七殺的背上,摸了摸它的鬃毛,心想牧傾將它的韁繩交到自己手上時明明那麼小,不用馬鐙自己便能跨上去,轉眼都這麼高大健壯了。
牧傾還是死了,樓瀾服下符岩的時間要晚,他知道牧傾會死在他前頭,但沒想到這麼快,明明還不足十年。樓瀾算了算,自己還要四年才會死,還要在沒有牧傾的這個世上痛苦地活四年,因為他答應過牧傾,不會自戕——樓瀾覺得這是愚蠢的,他服下符岩便是想追隨他而去,本質上和自戕沒有區別,但終究是答應過牧傾。
那之後,他們的睡房便成了樓瀾最懼怕的地方,牧傾死後樓瀾再也沒有來過這裏,因為這裏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會時時刻刻提醒他牧傾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了這個事實。
沒錯,樓瀾一直都覺得,牧傾總是會回來的。
他日複一日的給七殺刷毛,擔心他的人很多,但樓瀾一直沒有哭過,看起來也沒有痛不欲生,隻是不愛說話。
牧傾死後,凶喪之禮一過,東廠錦衣衛總指揮使嘯燁自戕而死,無人續職,李威遠問過麒麟願不願意擔任,麒麟隻是笑了笑,解釋等他處理完一切錦衣衛內部交接工作,他也是要以刀自戕的。
因當今聖上是李威遠,牧傾生前特意交代過,他死後,錦衣衛機構要繼續運作,隻是換了個主子,為李威遠所用,唯有正副使兩人沒有聽他的話。
麒麟死後恬戎被提拔為副指揮使,正使的位子無人有能力坐上去便一直空著,李威遠覺得不好看,便把這職位扣南法頭上了,雖然隻是個掛名並不會真的叫他出去執行任務,但南法還是很喜歡總指揮這個名號,總比皇後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