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大病一場,原本花白的頭發幾乎已經全白了,卻不是那種有光澤的銀白,而是一種暮氣沉沉的灰白。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透著一種病態的死氣,看著就是一個病體沉苛的老人。

靖安侯夫人用帕子給她擦著額頭的冷汗,動作溫柔,眼裏卻是一片冷冰。

靖安侯夫人坐了會兒,就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接著見到氣喘籲籲的霍妙進來,雖然她隱藏得很好,但眼裏的緊張還是泄漏了她的心思。

靖安侯夫人若無其事地給老夫人擦完汗後,方才溫聲笑道:“妙姐兒回來了?聽說你今兒去探望姝姐兒了,怎麼回來這般快?”

霍妙被這話噎了下,哪裏不知道大伯母的意思。

回來這麼快,自然是她那位異母姐姐不待見她,沒留她太久。

霍妙瞅了一眼大伯母溫和雍容的模樣,心裏有些打鼓,拿不定大伯母的意思,她覺得大伯母這般聰明的人,定然已有所察覺,但她卻不做什麼,甚至冷眼看著自己為祖母奔波,擺明著就是不怕她說出去。

霍妙心裏悲痛,恨大伯母狠心的同時,又明白她為何如此,心裏十分煎熬。

不管心裏如何,她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過去給大伯母請安後,就默默地站在一旁。

直到丫鬟將煎好的藥端上來,霍妙整顆心都提起來,她不想讓祖母再喝藥了,但要是她這麼做,指不定府裏的人會認為她不孝,竟然不給祖母喝藥……

一時間,霍妙隻能看著丫鬟將祖母喚醒,然後喂她喝藥,心裏頭無助又悲傷。

待老夫人喝完藥再次歇下,靖安侯夫人又坐了會兒,方才叮囑丫鬟們好生伺候,然後起身離開。

老夫人生病後,靖安侯夫人這長媳除了忙府裏的事情,還每天抽空過來侍疾,盡心盡力地伺候,在府裏上下贏得無數美名,連靖安侯也是十分滿意,以為她已經想開了。

霍妙明知道靖安侯夫人的目的,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裏無比的難受,卻無可奈何。

靖安侯夫人剛走出門後,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對跟著她出來的霍妙笑道:“妍姐兒病了那麼久,聽說她現在在鄉下住著,心裏十分想念府裏的姐妹們呢。”說罷,她又歎息道:“隻可惜妍姐兒的病到現在還沒有起色,老夫人又病了……”

霍妙心中微跳,垂下的眼皮顫得厲害,卻不敢表現出來,隻有縮在袖子裏的手握成拳頭,阻止自己將要出口的話。

靖安侯夫人又看了她一眼,方才離開。

***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見霍妙再上門來,霍姝心裏有些奇怪,思索了下,覺得應該是大伯母做了什麼,不然以霍妙和祖母的感情,定會繼續過來,想從她這裏下手去救老夫人。

老實說,靖安侯府對霍姝而言,雖是家卻不是家,霍姝自幼在虞家長大,對它沒有感情,所以不管是父親的愧疚,還是祖母的厭惡,妹妹的防備,或者是其他人的羨慕嫉妒討好之類的,都和她無關。

知道霍妍的事情後,她除了想幫霍妍外,對其他的事情,一律是不插手的。

所以,就算知道大伯母做了這等在世人看來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也沒想過要管。

見霍妙不來,霍姝也不再理會。

直到七月底時,霍姝就聽說了幾個宗室因為涉嫌江南貪汙案之事,被皇帝斥責,並且收回他們手中的權利。

這事在朝中引起很大的轟動,甚至連太後都出麵了,可惜太後去了乾清宮一趟,最後無功而返。皇帝擺明著絕對不姑息,就算是宗室,若是犯了事,都是一樣的下場。

一時間,那些昔日在京中遊手好閑的宗室弟子都收斂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