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的口氣淡漠平靜,好像隻是求如來救株瀕死的蓬草,或許,一句話,一切都可以重來。
“好,就算如來救他,你當天界還能容他?”他的同門們個個巴不得他魂飛魄散,哪容他再享風光。
“等他醒來,我就帶他走。”口氣堅決,不容商量。
“重明,嚴疏盞死了,已經死了,從我取出玉簪的那一刻,他就已經不在了!”遊光看著跪地的男人,如何要這般欺騙自己,長痛不如短痛。
固執的白澤君驀地抬頭,雙眼泛紅,卻冰涼入骨“本君的人,本君自有主張!”
遊光歎了口氣,不懂還是不懂。寡欲的神君何時也起了這般固執的執念?認真起來,當真叫人奈何不了。誰說神仙都是無情無欲,這不就有一個傻到家的。
陪重明一下午,小沙彌奉上的茶一杯接一杯,還是不見佛祖真身,倒是眼前的男人,身形越看越寂寞,越看越覺得眼酸,值得麼,他就是個凡人,你這媲美玉帝的尊貴神君卻要放下一切。他成了凡人,你就追下凡間,他做了說書先生,你就跟他一道守清平,他精魄將滅,你就把自己的法力渡給他續命,他要上京送命,你就把人搶回來,他十世耗盡,你就用王母玉簪護他周全。禮法算什麼,天條又算什麼,你一個重明,罪名不多私帶罪人上天庭這一條。
一室寂靜,沙彌進來,將油燈一盞盞點起,宮殿被照的金燦燦,叫人睜不開眼,唯有殿中一抹突兀的白,遊光不知何時已經離去,沙彌走近,“神君,我佛在內室相邀,請跟小僧來。”
重明聞言一顫,想要站起,卻險險又跪下,法力濟是在高,也抵不了膝蓋酸麻帶來的無力,周遭金光刺眼,自己到底跪了多久?為何這般不真實。
西天佛端坐於蓮座之上寶相莊嚴,“阿彌陀佛——”佛號慈悲
“弟子重明,謹遵佛祖教誨。”
日子很久很久沒有這般清閑,遊光來到太掖宮看見滿臉輕鬆的老天奴,“重明呢?”剛剛放寬心的老天奴立馬苦了臉“主子帶著公子走了。”準確的說,是抱。“走了,去哪?哪個公子?他醒了?”一連串的問題蹦出,“主子也沒說去哪。嚴公子沒醒,跟來時一樣。”
滿心失望離開方丈山,迎麵又碰上青華帝君,滿臉哀傷“這是怎麼了?商華?”那位苦笑“沒什麼”搖搖頭,這臉色,哪能沒事,拽住不放,那位隻好開口“他最後選的不是我,我以為,我還當真,他一心隻想做個名垂青史的忠臣,眼裏隻有他的百姓和君王。”帝君神色淒然,幽怨飄走,遊光張大了嘴,實在想不通跑去找渭水河神訴苦,這年頭,當神仙的怎麼都一個個愛往凡間跑,戀上個凡人還一個個癡情得要死,當真以為自己是情聖投胎,被訴苦那位,在水下望著來河邊洗衣的凡間女子,滿臉癡迷,遊光扶額,又一個掉泥潭裏出不來的。
離京不遠的華陽城內,最近開了家琴樓,迎門的是一襲緋色衣裙嬌豔女子,來客拱手道喜“恭喜老板,恕問老板芳名。”女子吃吃笑開“客官見笑,叫我‘素娘’就行,小女子可不是老板,隻不過是個管事的。”“那怎不見老板?”女子但笑不語。
重明帶著嚴疏盞安頓在這華陽城內,學凡人,開了間琴樓,請了全國最好的琴娘來掌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君,即使在人間待了很久,還是不喜與人打交道,隻是待在自家府上,於臥房內撫著愛人眉目,湊在耳邊,喃喃低語。
素娘帶著賬本,倚在門前,看著老板流連在床邊不肯起身,忍不住歎氣,走上前,床上的男子眉目清秀,隻是,自己來這三年也不見這男子起來,準確來說,是醒來。
那日,忍不住詢問,“先生,這床上之人是?”
“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