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
公孫策又一次喚過他的名字，這回他終於抬起臉來，深深的望進龐統漆黑深邃的眼神之中。
“留在這裏，乃是我的本願。”
“所以希望你——能夠成全。”
這“成全”二字有如堅冰一般，深深的砸進龐統心裏，讓他不由自主的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泛起令人絕望的冷意來。他一直望著公孫策看似沉靜無波的眼神，良久，終於若有似無的歎過口氣。
“既然此事本為你所願，那麼也罷。”
“就——一切隨你吧。”
“也望先生，自己多加保重。”
他抬起手搭在了公孫策的臉頰旁邊，想要撫摸，手指微微動了動卻又是停了，便隻是淡淡的跟他彎了彎嘴角，轉身離開了此地。
公孫策一直等到他走遠，才終於將全身的力氣都鬆懈下來，伸手用力的扯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
痛意泛濫，幾乎要讓他透不過氣來。
“大人，浮生也認為，你留在此地，還是多有不妥。”
又過了幾日，公孫策正在理整自己房中的書籍，一旁幫忙的葉軒卻突然這麼對他道。
公孫策不由得停下來手中動作，轉過身來望著身邊的少年。
“浮生，何出此言？”
葉軒望著他輕聲歎過，將手中的兩本散籍給他遞過去，接著道。
“大人的心意如何，是大人自己的事，浮生無權過問。”
“浮生隻是覺得，大人您乃人中龍鳳，又身負驚世之才，隻有身處朝堂，方能為所為之事，造福蒼生百姓。”
“而留在這小小的定州方寸之地，隻會辱沒了大人您的本事。”
“如此屈才之為，浮生替您覺得惋惜。”
公孫策聽著他的話，隻是淡淡的笑了笑，將書本摞上一旁立櫃，答道。
“浮生，即便我未能回到朝堂，也仍舊是大宋的朝廷命官。”
“既是為君分憂，那麼不管身在何處，都是一樣的。”
葉軒搖了搖頭，望著公孫策看起來並無變化的表情，慢慢的又道。
“並不相同，大人。既然您已是一心報國，為君分憂，那麼就理應傾盡所能，毫無保留。”
“可您現在的做法，卻是留存了自己太多的力量，或者說，根本無從發揮。”
“難道這樣，您就真的能夠心中安寧？就真的能夠無所愧，無所悔麼？”
言辭並非激烈，不過卻說得公孫策啞口無言。轉眼再望過那個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深刻想法的少年，他隻能長歎一聲，頗為苦澀的輕笑了一下。
“浮生，有些事情，你是不明白的……”
“公孫大人！”
待到公孫策整理好自己紛亂的書本和心緒，再度出了府衙的大門時，就見苗小婉一路蹦蹦跳跳的朝他跑過來，踮起腳遞給公孫策一個白瓷的小瓶。
“上次答應給大人的藥膏，娘親配好了，我來拿給大人。”
“婉兒，謝謝你。”
公孫策摸了摸苗小婉的發頂，接過藥瓶，而後俯身將她抱起來靠在自己懷中，想了想，又問她道。
“婉兒，你願不願意我從今往後都一直留在定州城裏，陪在你的身邊？”
“婉兒當然願意！”
苗小婉眼神一亮，忙不迭的點著頭，可隨後又愣了愣，遲疑著道。
“但是，婉兒總覺得，大人留在城裏，似乎並不開心。”
“怎麼會呢。”
公孫策笑了笑，騰出一隻手來又摸過苗小婉的臉頰，同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