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艾爾多次聲稱他不在意蘇曉雨的過去怎麼樣,但作為一個女人,她相信艾爾內心決不會毫無芥蒂。但出於感情和天性的寬容,他取了原諒和克製。艾爾的性格決定了他能做到這點。
然而艾爾越是對她寬宏體貼,蘇曉雨反而越發感到不安。這幾天裏他並沒有再開口明說什麼,但從他好幾次欲言又止、“死馬當作活馬騎”的態勢中,蘇曉雨感到了他那前所未有的決心,因而也感到了更大的壓力。
真有一種箭在弦上的感覺了。
有時候她忍不住會衝動地想,答應他吧。何必再拖呢?現在越早答應他越能令他寬慰。否則,豈非更對不住他了?
可是,隻要一想到維納,她就又遲疑起來。她仍然覺得應該徹底與他攤牌後再說。
盡管她沒有明確表態嫁給艾爾,可是在艾爾這兒卻已是不論三七二十一,隻管把她看作自己的未婚妻了。每天再忙乎,艾爾總要拽上蘇曉雨逛一會商場。衣服、鞋帽、首飾,見什麼要給蘇曉雨買什麼,都被她死命拒絕了。
但為了不使他過於不安,她也聽憑他給自己買了雙五百多元的皮鞋。
那是她自己看中的。鞋的漆色鮮亮,式樣並不很新,但令蘇曉雨看中它的恰恰在於它的款式一一第一次與維納去深圳時,她穿的就是這樣一雙鞋,維納曾問過她在哪兒買的,說是要帶一雙給女兒。
試穿的時候蘇曉雨為此猶豫了好一會,油然生出一種對自己情感的憎厭,但最終還是把它買了下來。看著艾爾付錢時喜滋滋的樣子,她又暗暗發誓,決不穿著它去見維納。
還有一件對蘇曉雨觸動很深的事是:當他們去外經委時,遇上幾位艾爾上一次在中國時經常與之打交道的老熟人。其中一位中年婦女一見蘇曉雨就拽住她膀子對艾爾說:
這位小姐一定就是蘇曉雨吧?
艾爾有點羞澀又有點得意地望著蘇曉雨笑。
於是大家都圍上來誇獎蘇曉雨,稱道他們是天生的一對。
蘇曉雨正奇怪他們怎麼會知道自己的。那中年婦女對她說:
上回艾爾在中國時,我們就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妻啦。多少人和他開玩笑,要給他介紹個中國姑娘,他總是一口回絕。後來還經常談起你,你們如何相識的,如何如何相戀的,一往情深哪。當時我就覺得艾爾這人不會玩虛的。這不,回了國照樣不變心,說不定就是衝著你又來中國的吧?
蘇曉雨,你看你多了不起,不僅“討”了個外國丈夫,這不還吸引了外資,利國利民了嗎?話也要說出來,你跟上艾爾這人可真是一百個沒錯。論人品,外國人中百裏挑一哪……
艾爾顯然很高興別人這麼說他們,以至有人和他打趣說:將來成親後,你們倆誰管誰哪?他也難得地幽了一默:
一般來說,我們屬於中外合資,平等相待。不過我甘願出讓一部份股份給她,就讓她當董事長吧。
這樣你不是吃虧了嗎?
不吃虧。妻管炎並不是中國特色,老美中也大大的有。
蘇曉雨很感動,她當然是很讚同人們對艾爾的評價的,隻是也暗自奇怪,為什麼自己就從來不怎麼在意艾爾呢?
她很得體地默認了大家的看法,顯得真象是那麼回事似的與大家談笑著。但一看到艾爾因此而陶醉的樣子,不禁又生出一陣陣戰栗:
越弄越象個真的了?萬一最終不是那回事的話,艾爾他……
出來的時候外麵正下著雨,辦公樓前窪出一片白花花的水。送客的人招呼蘇曉雨和艾爾沿花圃邊繞著走。不料艾爾竟推開別人頂在他頭上的雨傘,穿著皮鞋就大踏步地衝進了水窪,劈哩啪啦地弄得水花四濺。大家驚呼起來,他反而孩子氣地大笑著,故意使勁睬著水說:
這多有趣!多少年沒玩過這個遊戲啦……
蘇曉雨由衷地感歎艾爾的心地實在是天真純潔得可愛。
我不能再傷害他了。蘇曉雨又生出對自己的憎厭感來:
無論維納怎麼和我談,我們的一切都應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