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樂]難繪虛妄
若被剛才那一刀殺了，於你而言，倒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題記
樂無異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已經過世的師父——在初七掐緊他脖子的那一刻。
他有個當定國公的爹，有個來自南疆天玄教的娘，骨子裏還流著捐毒名將兀火羅的血，貪生怕死四字從未在他心裏出現。
但此刻，他不想死。至少不是像這樣毫無意義地死去。
……
那名喚初七的殺手，氣息如死般沉寂。“嗬，有趣。”
此言一畢，殺氣又濃烈上了幾分。
他冷冷道：“若被剛才那一刀殺了，於你而言，倒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樂無異隻當這是那殺手擾亂人心的隨口一句，並未放在心上，直至那張麵具掉落於地，這一句在他心中徘徊晃蕩，不知於何處切開了一道口子。
“……你，你是……”樂無異木然於地。
不，他明明看著師父的頭顱被沈夜砍下……
“……師、父……”他失神地喃喃地喚著。
我是為你去尋的昭明啊……
“……師父，你還活著？”他手心凝滿了冷汗。
銀色月光照得那張臉愈加蒼白，那人依舊麵無表情，也沒有給他一句回答。
他想問他的事實在太多太多了，最想問的，也是唯一無法問出口的，卻莫過於一句：你真的，還活著？
“你回了流月城？你怎麼會替沈夜賣命？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我們刀刃相向……”他怔怔地看著他。
回應他的，依舊隻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樂無異仍不死心：“你……那時你讓我們去找昭明……因為是你的願望，所以我們費盡辛苦，不惜豁出性命，才終於……”
“而你，你為什麼——要殺我們……？”問這一句時，他有些顫唞，卻不是因為害怕。他知道。
他曾那樣絕望地希望著他的師父仍舊存活於這世上。他在夢中無數次地重複著西域的那一夜，帶著一份刻骨思念和那融於血脈之中難以抽身的痛，好似一場曆不完的劫。
終於，這個劫，從夢中走出，來到了現世。
那人搖首，微微皺眉，直視著他，表情很是奇怪，“……胡言亂語。”不願同他們在這個無謂的問題上多作糾葛，更何況這偃師有幾分狡詐，誰知這會不會又是他的一計。初七迅速凝聚戰意，毫不猶豫揮刃砍向樂無異四人。
分神之中的四人又如何接得住初七這突如其來的全力一擊？不過眨眼之間，形勢已是逆轉。
那人立於他們眼前，手握染血的偃甲刀，一襲黑衣，渾身充斥著肅殺之氣。
他踏前了兩步，那柄偃甲刀架到了樂無異的頸旁，他俯視著他，視線猶如玄冰，“再問你一遍，交不交出昭明？”
樂無異與他對視了一陣，整個人仿佛都要陷到了那片黑影裏，他低聲道：“昭明在我身上，先放他們走，我給你……”
“無異（樂兄、小葉子）！”另三人同時出口道。怎能允他這樣的自作主張？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事到如今，還有你抵抗的餘地嗎？”
樂無異微微仰首，望著他，黯然一笑，“昭明在桃源仙居圖裏，若你試圖逼我，我便以偃甲自爆，毀了那圖，你就什麼也拿不到了……”
初七的刀又切近了幾分，割斷了他幾縷發絲，更在那雪白的頸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但樂無異仍舊那副模樣，無一絲動搖，更無半分驚悸。他的眼神告訴初七，他說得出，便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