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繁雜(2 / 2)

他誠實地點頭:“嗯,其實我們家人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我姐姐在法國留學期間也早已有了喜歡的人了,所以……”

啪的一聲,我手中的書滑了下去,向著樓下直線墜落。

展銀澈本來就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如果在那個浪漫又美麗的國度,會受到更好的教育遇到更優秀的人,擁有更加美好的未來。

可是當時的我,卻完全沒有料想到這類事情,隻是心中一陣又一陣地發冷發疼,就像是缺少了最為堅實可靠的一個部分,寒風放肆地穿越過去,讓整個身子都沉浸在剌骨的冰寒裏。

然後腦子裏就莫名其妙想起平時看的那些言情小說裏那些什麼溫柔善良的女主角,對待著男主角的遠行,含淚祝福他,微笑著放手。

雖然,我早就已經知道,人生就是不斷和一些人相遇、珍惜、傷害、分離的過程,可我現在仍做不到那樣瀟灑,仍不願意去想到分別的時候。

如果我說讓他不要走他就會信以為真地留下來的話,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口。

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而且固執的人啊,總是抓住手裏的溫暖不放,生怕一遠離了就會永久失去,甚至都沒有料想到給他留下可以獨立燃燒的空間,就隻是一心一意地貪戀著他的溫柔。

“小竹,你到底在擔心些什麼?那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呢,現在家人也隻是在籌備而已。”他伸手揉亂我的長頭發,語氣清淡如風。

可是,那樣總會分開的啊。我一扭頭衝下樓去撿那本掉下去的書,不讓他看見我難過的樣子。

這麼久以來,我盡最大的努力去避免難過,就是不再那麼簡單地就覺得一個人重要。這樣恬淡的相處,即使之後會有來自此人的傷害存在,我也足以迅速痊愈。

而展銀澈,卻似乎是無聲無息地就站在了我心裏最為隱秘的位置,如同生根發芽的暗刺,稍微撥動都會疼痛難忍鮮血直流。這樣的話,直到真正告別的那日,那根剌也不會就這樣突然消失,而是會枯死在心裏麵成為一株老樹,見證展銀澈——他這樣美好純淨的少年,真正地於我的心中出現過,然後,銷匿。

這一天我都躲著展銀澈,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平複心情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他,想起來也會覺得好笑,這樣敏感的我,為什麼會因他這一句話就開始惴惴不安呢?是因為自己還不是個足夠成熟穩重的大人嗎?

我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宿舍的時候,路過(五)班門口卻突然看到了那個本來不應該在這裏的人影,正和蘇藍沉吊兒郎當地站在一起說著什麼。

“於向彬?”我驚訝的聲音就這麼憋不住地脫口而出。

他扭頭心不在焉地看了我一眼,精神不振的樣子,隻是幾天不見,他已經變得愈加憔悴不堪。臉色蒼白,下巴上布著青澀的小胡楂,眼圈黑得可以趕上熊貓,穿著裏大外小的髒兮兮的羽絨服,我看看沒旁人,進了他們的班裏,好奇地看著他:“你為什麼會來這裏?於叔叔的現狀呢?”

“哼,甭提了,我可是實在憋不住了才回這來收拾下東西,反正我又不考試,就當是回來探望各位哥們兒。”他拍拍蘇藍沉的後背,連著打幾個哈欠,揮揮手然後親密地攬住他準備走出去,然而卻被門外傳來的一聲怒喝給嚇到了。

“於向彬,你那是個什麼樣子?”最痛恨難管學生的年級主任盛氣淩人地上下打量著他,“打扮得像個小流氓,不請假就不來學校,期末考試了照例不考,你還打算怎麼樣?還想來影響這些好學生嗎?”嘲諷中,他鼻翼之間已出現了輕蔑的哼聲,“果然,害群之馬就是害群之馬,沒的救。”

本應是抖著腿站在那兒漫不經心聽訓話的於向彬卻突然失控,暴躁地拉起袖子就衝了上去,年級主任沒料到,下意識地後退貼住了牆,我在那兒幾乎被嚇蒙了,於向彬的拳頭揮了個空,然而下一秒鍾就被身後及時衝上來的蘇藍沉死死地鉗製住;掙紮不得,他血紅了眼睛咆哮著:“你說誰是沒的救,誰啊?啊?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冷靜!於向彬!”蘇藍沉在他耳邊拚力大聲地吼道,看起來也像是已經把他震得耳朵嗡嗡作響,抖了一下就伸手捂住了耳朵,神情一下子頹然了下來。

年級主任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急忙邁步離開,還不忘大聲馬後炮般地警告:“好啊你小子,敢向老師動手,你果然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等我和你們家長聯係讓他再好好兒地管教管教你。”說著已一溜煙兒消失在視野裏。

於向彬揉著耳朵,目光呆滯,緩緩地蹲下了身子,說不出地懊悔和哀傷。

蘇藍沉看看我,微笑一下算是打招呼,跟著蹲下身來手搭上他的肩膀:“剛才怎麼了?為什麼聽到主任說什麼‘沒的救’就忍不住了,之前的哥們兒你不是這麼容易衝動人吧。”

半天,於向彬才抬起頭來,眼睛紅腫,聲音有些沙啞:“我老爹他……明天就要動手術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