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一直停滯不動一般,磨得人耐心盡力,卻又如同白駒過隙,一眨眼間之間,天色又暗了下來。
短短的幾個日升日落,漫長得抵得過之前二十幾年的總和。
所有人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惡戰而忙碌,倉微煜卻獨自坐在房間裏,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裏一派平靜。
他剩下的,已隻有等待。
穆錦錦雙唇微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說,隻是輕輕地將雙手放在了他的肩上,而他好像早已感應到她的存在,一雙溫熱的大手抬起來覆住了她的。
“西越也好,亂黨也好,皇上你若是現在把我交出去的話,我不會怪你的。”穆錦錦輕輕地說道。離京以來,她一直是離倉微煜最近的人,將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憂怒與焦慮看在眼裏,就算再蠢,也知道他已經走到了絕境。
“他們今日敢逼朕交出朕的愛妃,明日就敢逼朕退位。錦錦你對大夏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卻要背著禍水的罵名成為眾之矢的,才是當真無辜!”倉微煜覆著穆錦錦的手溫柔地握了握,目光卻冷凜如冰地說,“若今天連你都保不了,這個皇位,朕還要它做什麼!便是馬革裹屍,朕也絕不把你交出去!”
穆錦錦的眼睛裏逐漸蒙上一層霧氣,她歐明其妙成了戰爭的導火索,心裏一直很憋屈,此時被倉微煜一說,卻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剛才她所說的話也是真心的,如果倉微煜那樣做的話,她當真不會怪他,但也僅僅是不怪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情愫充斥在她心頭,然而她到底不是普通的女子,可以撲到倉微煜懷中哭泣。她深吸了一口氣抑住淚意,說:“好,就憑皇上這句話,錦錦甘願赴死,就算不能幫皇上做什麼,也能陪在皇上身邊。”
倉微煜笑了笑,說:“還記得嗎?我說過,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能聽到你喚我的名字。”
穆錦錦紅了臉,糾結了半天,終於輕輕地吐出兩個字:“微煜。”微啞的聲音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輕拂在倉微煜的心上,連眼前的內憂外患似乎都可以忽略。
歐明宗在門口站了許久,然後悄無聲息地轉身離去。
戌時初,一支約有五萬餘人的軍隊悄悄地來到了蒼州城下,守城的將士發現之後,厲聲喝問:“什麼人。”
“借道的人。”城下一人答道。
城上的將士手舉著火把,相互傳遞著點燃了,火光映紅了半個天空,也映亮城下軍隊最前麵身穿著銀色鎧甲的倉雲煥的臉,他背脊挺直地坐在馬背上,神色肅然,不加掩飾的目光銳利得讓人無法逼視。城上的人遲遲沒有作答,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此時,一支冷箭照著他的眉心倏然而至,他一劍格開,而更多的如同雨點一般的箭矢更快地飛至他身後的陣營中。
倉雲煥不慌不忙地揚手道:“攻。”
最前排的將士訓練有素地以盾牌抵擋、以強弓反擊,從中間殺出一路人以巨木衝擊城門,費臨樸指揮著並不熟悉的將士們以滾石、落木等堅守城門。
歐明宗站在蒼州府衙的小院內,抬頭看著衝天的火光,耳邊隱隱響起城門處拚殺的聲音。院子中,倉微煜的親衛已經點燃約定的狼煙,遠在允蒼的蔣元博看到之後便會殺回蒼州救駕。
這時,公孫汲走了出來,說:“少主,皇上找你。”
歐明宗卻不急著進門去,回頭看向公孫汲,說:“玄霆說,你能於千軍萬馬中保一人毫發無傷?”
公孫汲點頭,說:“屬下會保少主安然無恙。”
“你不用管我,保皇上吧。”說出這句話之後,歐明宗怪異地鬆了一口氣,她仰起頭,說,“隻要皇上還在,三王一黨的事就成不了。等韓滄城到了,皇上平了三王一黨,趕走慕容嘯遠父子,皇權也算穩固下來,到時候無論你是憑借救駕之功向皇上陳情,還是借神弩營的勢都可以讓歐氏一族安然退出。”
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歡這個世界。
公孫汲沉默了一會兒,說:“屬下會保皇上和少主安然無恙。”
歐明宗彎起了唇角,說:“那就保皇上和敏婕妤吧,算我欠她的。”說完,她就轉身往裏麵走去。
“別忘了,你不是我真正的少主。”公孫汲忽然說。
歐明宗頓住,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