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明宗以袖掩唇輕咳了一聲,說道:“我記得,慕容元頡化名江陵穀為大夏禦史時,國師大人跟他的來往也並不少。”
一句話讓在場的好些人變了臉色。
吳江亦抬起頭來,說:“可你歐明宗不也曾同‘江陵穀’稱兄道弟?況且是你找來那妖婦送入宮裏禍亂君心,是你二人聯手導致了大夏與西越這場戰爭,是大夏百年基業裏第一佞臣。”說完,他膝行至倉微煜腳下抱著倉微煜的腿哭道,“皇上,此二人居心叵測,還請皇上即刻將他二人處死,千萬不要被他們蒙蔽了呀!”
倉微煜以為說出真相他們就會消停,直到此刻才驚訝地發現這些人根本不可理喻!這麼顯而易見的事竟然能夠被他們如此曲解。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說:“你們難道就不想想,若非敏婕妤,大夏拿什麼對抗西越的戰弩?若非慶安侯,慕容元頡現在還在京城做禦史,拿著我大夏俸祿對朕虎視眈眈!你們不說慕容嘯遠殘暴,不說慕容元頡詭詐,反倒猜疑起朕後宮裏的一個小小的婕妤,這豈不是本末倒置?”
“皇上!”葛秀白喊道,“這是一切亂象之根源啊!”
之前他們還隻是苦諫倉微煜忍痛割愛換取和平,而現在穆錦錦和歐明宗居然成了這一場戰事的罪魁禍首,貽誤軍機、錯估形勢等罪名還會落到他們身上嗎?他們迫不及待地要坐實穆錦錦和歐明宗的罪名,情緒比之前更加激憤起來,話裏話外直呼穆錦錦為妖孽一言一語直說得倉微煜啞口無言,但他挺直的背脊卻越發地僵硬起來。
不得不說,他們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事實,穆錦錦和歐明宗可不就是從另外一個世界而來的妖孽麼?不過現在歐明宗已經被說成是佞臣了,倒不好再開口向倉微煜說什麼,隻是看著他暗自歎了一口氣,這段時間以來他生的氣足以為讓他短命好幾年了。
朝臣們逆著光看不清倉微煜的陰沉的表情,見他不說話便以為他開始動搖了,紛紛建議對穆錦錦施火刑,對歐明宗斬首抄家,以此舉來恢複大夏的國運。
歐明宗實在是很佩服他們,要不是她就是他們口中的佞臣,她恐怕都會被說動,她轉眼看向倉微煜一眼。
“那朕問你們,處死他們兩個以後呢?”倉微煜問道,“你們如何替朕趕走西越強敵?”
他們似乎沒料到有此一問,有的建議另外選擇美女外加金銀珍寶送給慕容嘯遠父子以保住蒼州以北的疆域;有的建議幹脆割讓泯江以南的土地給西越,讓西越放鬆警惕,待大夏休養生息以後再作打算……
“朕雖然沒有曆代先祖的文治武功,可也沒有將大夏疆域拱手讓人的道理。”倉微煜冷笑著,用手指一個個地指著跪在眼前的大臣,說,“國難當前,你們不能為朕分憂,反倒處心積慮將罪名推給兩位功臣身上,朕看你們才是亂臣賊子!”
他嚴厲的聲音正戳中了朝臣們的心思,院子裏有一陣短暫的沉默。
而歐明宗的眼睛卻忽然一亮——他的心完全沒有動搖。他從小在皇宮裏長大,連出宮的機會都很少,很多時候,眼前這些大臣就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所以,這個時候他還能堅持他原來所相信的,不管是為了那個妖婦還是為了他的國家,都足以讓人動容。
隔了一會兒,葛秀白說道:“皇上,雖然眼下大夏處於劣勢,但隻要皇上勵精圖治,一切都還有挽回的可能,但若此妖婦不除,大夏將會麵臨更多的危亂。還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以天下黎民蒼生為重。”
倉微煜沒有理會,隻問:“朕不答應你們就不起來是吧?”
事到如今,這些朝中重臣也沒有了回頭的餘地,他們齊齊叩下頭去,喊道:“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以天下黎民蒼生為重。”
“那你們就繼續跪著吧。”說完,倉微煜轉身便走,歐明宗、崔則正、李仲新幾個連忙跟了上去。
而他們身後,葛秀白卻悄然抬起頭,原本還老眼昏花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銳光。
一進內宮,穆錦錦便沉著一張臉迎了上來,顯然已經知道外麵的情況。在她開口前,倉微煜便打官了她的話,說:“你什麼也別問,什麼也別擔心,外麵那些話你就當作沒聽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