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來,楊舟鬆了一口氣,暗暗點頭。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便是過了正午,日暮開始西墜。
鐵羽鷹飛行速度極快,轉眼便跨過了千山萬水,密林田園,跨入了揚州郡的地界。
揚州郡位於渭州偏西,因渭水、陽江等河流在次交彙,乃是渭州交通樞紐之地,自古以來運河發達,航運方便,可達渭州大部分轄區。
因此,揚州郡河運貿易繁盛,經濟繁盛,百姓安居樂業,生活雖算不上富足,但也還過得去。
楊舟的家鄉,距離楊舟城還有三日腳力的距離,屬於比較偏遠的地區。背靠低矮的山丘,村民以種植和打獵為生,規模不大,隻有數十戶人家。
鐵羽鷹石墩飛快,凡人腳力的距離,也不過兩三個時辰而已。
越是接近家鄉,楊舟心中越是升起一股思念之情,還有一種莫名的驚懼和擔憂之色。
他害怕,自己經曆的這一切隻是一個夢而已,夢始於那個溫暖的家,也會終於那個家。他害怕,一回到家這個夢就會醒來,滿目盡是陌生的麵孔,而那個記憶中最溫暖的地方,已經早已落敗,老房枯瓦,四壁透風。
他害怕,萬一醒來後,家中隻剩枯樹蕭索,冰冷如窟。
而他依舊是獨自一人,寒風孑立,殘身枯魂,於老院同悲,與老樹共衰。
畢竟,兩世為人這件事情太過於奇異了,任誰都無法理解,無法相信。很難想象,兩年以前,他還是是個行將朽木的枯老書生,落魄淒涼,可如今他風華正茂,身為修士,翱翔九天……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在破廟之中,賜予他黃粱一飯的老者。
亦或者,這第二世的種種,隻不過過黃粱一夢,等醒來之後,他依然是那個行將朽木的老書生,正在上渭州趕考的路上。
而破廟之中燈火闌珊,秋蟲寒鳴,破廟一側,老者白發蒼蒼,正在煮著一鍋黃米飯。
楊舟雖然表麵上過得平淡,每每夢醒時分,總是不免想起,這荒誕的一幕。兩世記憶混淆,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虛幻的夢境,夢境真實,悠長沒有盡頭,無邊無際。
“怎麼了,師弟?”欣兒敏感的感受到了楊舟心緒的變化,關切的問道。
“沒事,隻不過是快要到家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而已。”
楊舟揉了揉有些冰冷的臉,使自己的臉看上去不那麼僵硬,手掌之上,淡淡的暖意的傳來,讓他多了一絲,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感覺。
“不就回趟家嗎?有什麼好忐忑的?”欣兒不解的問道。
“怎麼說呢?近鄉情怯這是人之常情吧,在外行走的遊子,家是心中最深的牽掛。或許是因為擔心家發生了變化,或許是因為自己一事無成而感到無顏,或許是即渴望而又害怕看到雙親的雙眼。”
“總之,十分的複雜,我無法形容。”
楊舟苦澀的一笑,神色有些落寞之意。雙眼之中,既有渴望的身上,又有幾分退縮和懼怕之意。
“唉,你怕什麼呢,好歹你還有家回!”欣兒師姐歎了口氣,透著無限的心酸。
“師姐,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我一個人已經活了一百多年了,已經習慣了。”
看著她故作堅強的笑容,楊舟仿佛看到了,欣兒師姐笑容背後的孤寂和悲苦。這方天地下,羽人族已然絕跡,欣兒師姐說不定這一生都難遇到一名族人,更何況是父母親人呢?
跟她比起來,自己已經夠幸運的了。
離山間村落還有五裏遠,楊舟和欣兒師姐下了鐵羽鷹的背,準備步行回家。要是突然冒出一頭翼展四五丈的巨大鐵羽鷹,實在是驚世駭俗,保不齊會引起騷亂呢。
走在熟悉的山間小路之上,楊舟左顧右盼,走得很慢。
這條小徑,他已經不知道走過多少遍了,可如今一雙腳踩踏上去,卻發現了多了幾分陌生的感覺。
大雪覆蓋小徑,小徑兩旁,稀疏的大樹,隻剩下光禿禿的幾條枝椏,頂著些許積雪。風吹過,積雪紛落而下,灑落在兩人發際,冰涼通透。
積雪之下的小徑,凹凸不平,偶爾有小石子凸起,踩在上麵,有些踮腳。
四周一片靜謐,積雪如蓋,隻有幾行稀疏的腳印延伸像前方,叫人不禁遐想那是誰留下的腳印。會是父母麼?不知道他們過得怎樣,有沒有備足過冬的木炭?
欣兒師姐似乎感受到了楊舟的心緒,一雙如秋水般的眸子微微閃動著細細的光芒。出奇的,她安靜的隨著楊舟漫步,甚至沒有出言催促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