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禮,狠狠將失而複得的妹妹抱在懷裏,幾乎失聲凝噎。

白氏從內堂衝出,看到襲人的一瞬間,頓時失聲痛哭。

白氏保養很好的一頭烏發已經白了一大半,臉上皺紋叢生,以往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渾濁模糊了,原本秀美綽約的中年婦人,隻短短數月,竟蒼老地像五六十歲的佝僂老嫗。

襲人心中原有的幾分微忿,在看到白氏蒼老成這副模樣的時候,也已經消散了大半。

罷了,白氏原就是個沒什麼主見,也沒見過世麵的小婦人,在那種兵荒馬亂的情況下,就算是一向身強體壯的大漢也不免慌張無措,出盡錯招,更何況白氏一個體弱多病、見識淺薄的無知婦人?而且事後白氏的自責痛苦,已經將其折磨得不成人形,她何必再多苛責。

襲人心中深深一歎,主動上前,將白氏擁在懷裏,“娘,我沒事了。”

一旁看著的時候,白氏的身形已經瘦削不少,如今抱在懷裏,襲人才真切地感受到,懷裏的婦人瘦得幾乎隻剩下一副骨架子。

白氏的手顫巍巍地碰了一下襲人的臉,老淚縱橫,“乖囡,幸好你平安回來了,娘對不住你,娘對不住你啊……”

襲人鼻頭一酸,使勁眨眼,將淚意忍下,“娘,我不怪你,真的,我不怪你。”

直到此時,藏在內心深處,連襲人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一小團怨尤忿憤,才砰地一聲,煙消雲散了。

一家人敘完別後離情,襲人與花自芳一同勸下了大悲大喜之下,精神頭不足的白氏。襲人回房整理妝容,此時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當背景的韓寧,終於被花自芳注意到。

花自芳得知韓寧一路護送襲人,忙再三謝過,心中盤算著日後備厚禮相酬。

盡管韓寧護送之情,令花自芳感激不已,但此刻花自芳更希望回到妹妹身邊,跟久別重逢的襲人一敘到天明,所以端著杯嚐不出滋味的粗茶,品個沒完的韓寧就顯得格外不識眼色了。

直到襲人稍作打理,麗色驚人地重新出現在堂屋,一直漫不經心的韓寧眼神倏然發亮,讓花自芳一下子警覺起來。

兩人一路相伴數月,襲人重整妝容,剛一進屋,就習慣性地朝韓寧微笑走去。但她剛邁出兩步,就立刻察覺出不對。要知道,一旁的花自芳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韓寧從容起身,深深看了一眼襲人,對花自芳深鞠一躬,“不才韓寧,年廿有四,排行居長,承襲長誌,從醫十載,家住京城,小有家資。今慕貴門芳華,願以傾家之財為聘,結鴛誓之盟,訂白首之約。”

花自芳聽得目瞪口呆,直到韓寧說完,才反應過來,怒火衝冠,一掃斯文,擼起袖子想要揍死這個覬覦自家妹子的莽小子。

韓寧一撩袍角,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此心蒼天可鑒,願尊長成全。”

這一跪,讓花自芳一腔火都如化雪一般,全消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自家與韓寧街坊相鄰,自幼相交,人品盡知。雖然此時無媒無聘,上無尊長親至,下無六禮相奉,花自芳卻深知,能讓一向自持穩重,甚至有些目下無塵的小韓大夫下跪求親,對方絕非戲弄呷玩,而是絕對誠心求娶。

但就算他再有誠意,就算他條件再合適,自家妹子也……

花自芳正要措辭,怎樣不傷和氣,委婉拒絕,視線不經意一轉,卻看到剛才同樣被韓寧大膽求娶驚呆了的妹子,不但沒有害羞退避,反而坦蕩朝自己點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