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打包東西,定都洛陽後,北方的政治中心再次變遷。

早有了妯娌和她笑著說好話。

“咱們家叔伯們一尚書,一常侍,端的是滿門的榮耀。”

作為勝利者家族的女眷們,帶著難掩的得色。

馬上又有人再次恭喜春華,“可要恭喜二嫂了,如今可是安國鄉侯夫人。”

她微笑,卻也沒更大的感情起伏了。

事實比她預料地還圓滿,曹丕向來是不會慢待了自家的。短短一月,她已由尚書之妻、督軍之妻,最後為禦史中丞之妻。

司馬懿在這年封侯,這也成了他們將分享的第一個爵位。

十二月,司馬家將遷,趕在正月前他們將到達新都。

在舊年的最後一次回門,母親山氏聽說春華得了侯夫人,忽然涕淚難掩心意。

老母親已年近花甲,涕淚滿麵的老婦,讓春華很是不解,又不知何從安慰。

“洛陽,你總算要去洛陽了。”山氏緊握著她的手,上了年紀後,母親很少再這麼激動了,“汝父,汝父曾說的,你總算要去洛陽了。”

春華起先不解,然而緩緩地她忽然想起那個山間氤氳,晨起朝露打濕衣袖的祖宅結廬之地,青山隱隱,鬆柏森然之時,父親曾經抱著年幼的她,在群山的回音之中聽過那樣的一首挽歌。

二桃殺三士,德侍君王側。

她抿著薄唇,眉眼隻是恬淡的笑意。

“那個叫西光的和尚曾說過,汝命富貴啊,”老嫗顫巍巍地抓住她的手,“含章可貞。”

她心底默念,無成有終。

如今她不知會否有成,為婦,抑或為後,不走到最後又豈知何為成,何為不成呢?

山氏最後說道,“你總算去了洛陽。”

洛陽,這一路她走了半生。

然後她會去尋找她的終,無論成事與否。這是坤載萬物的天命所歸。

*

離開鄴城,春華最後於甄姬見了一麵。

銅雀台,冰霜初降。華閣高台,如今宮人們正一批批地得了旨意向新都遷徙。

而這裏,伴隨著鄴城宮的名號,最後以“舊宮”落下曆史塵埃。

春華去的時候,正是舊宮最後一次的熱鬧,那時新舊宮人分別,離思愁緒,然而離開的宮人們終是邁著輕盈的步子,清歌曼舞,絕塵而去。

人頭攢動,舊宮秩序不由有些亂。

甄姬是約春華在銅雀台後側殿相見。

天階夜色涼如水,而今鄴城宮裏最尊貴的人隻剩下了甄妃。

以前春華是絕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踏上銅雀台一步。昔日的銅雀台詩會,何等的盛宴,文姬鳳首箜篌,阮瑀橫抱琵琶,子建、子桓賦詩,慷當以慨,似乎遠遠還能回響起昔日的歌聲。

然而沒有了這些建安風流人物,銅雀台仍是華美奢靡,此刻卻清冷得如嬋娟桂宮。

“甄夫人。”春華攏了外衫,跪坐而下,並未直視洛神之顏。

想起不久前郭照被封為貴嬪,先自己而被接去新都,甄姬臉上有些幽怨,卻是在司馬家女眷臨走前最後一次見麵。

她仍是維持著最後平和地招待春華,“此去一別,往後可就要再洛陽見了。”

“是啊。”春華不忍告訴這個正在老去的麗人,她是再也不可能到洛陽了。

忽然覺得有些嘲諷。

江東有二喬,河北甄宓俏。然而到了最後,銅雀台沒有鎖到二喬,留下的卻是甄姬。

春華最後溫言對她道,“此去經年,望夫人保重。”

甄姬仍是滿懷希望,“你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