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茶(1 / 2)

“衣服是我的,可上麵都是他吐的,你怎麼說?”那種感覺很奇怪,簡直有點荒唐:在公司裏,我都不夠資格和她說話;而在這裏,卻對著一盆髒衣服居高臨下質問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會給他一個說法。”

餘素芬和我一起做菜,身上的領導氣質又回來了:肉絲切多細,薑放多少,水澱粉勾多厚,菜什麼時候下鍋,都是她說了算,盡管菜做出來後,我並沒發現有太大了不起。但她去哄陸豐起來吃飯時,又像是一個做錯事情、不知所措的小孩。我忽然明白了陸豐何以會對她難以割舍:一個在外人麵前斬釘截鐵、呼風喚雨的女人,偏偏在你麵前放下身段,溫順聽話,這本身就有巨大的殺傷力。

女人,是一種讓人又愛又恨的生物。

下一個周末,餘素芬請我們三個人吃了一頓飯,大約有“謝罪”的意思。她專門下廚,比較特別的是,她親手做了一個蛋糕。

等她走了,陸豐把吃剩的小半個放進冰箱,興奮地告訴我,“她說她準備離婚。”

那是餘素芬嘴裏第一次說出“離婚”這兩個字,不是“和他好好談一談”,不是“解決問題”,也不是“想想辦法”,而是幹淨利落、咯嘣鬆脆的“離婚”,第二聲的“離”加上第一聲的“婚”,什麼人都一聽就懂。她到底算是給了一個“說法”。

“上個星期我在床上耗了半天,總算沒白費。”陸豐很高興,他覺得一場宿醉換這個結果很值得,不僅值得,簡直是個裏程碑。

臨睡前,我給吳麗打電話,她在為一篇要拿去發表的文章核對資料。

我問她:“如果你已經有了老公,會為了我離婚嗎?”

“我沒有老公。”

“我是說假如。”

“你怎麼想到問這種問題?”

“你先回答。”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說真話,我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

“你問了一個現實中不存在的問題,我當然不可能知道答案。”

“假如我一定要你給個答案呢?”

她輕輕歎了口氣,“你希望我怎麼說?”

“我希望你說‘我會’。”

“好,我會。”

“真的?”

“真的。”

我們一起笑了起來,我問她:“我是不是很傻?”

她說:“不早了,快點睡吧。聽話。”

“嗯。晚安。你也早點睡。”我放下話筒,把頭埋到枕頭裏,很快就睡著了。

我在艱澀無味如過期食品的工作裏掙紮一個多月之後,終於看到了一點食品的影子:有一個短期項目,是針對一個大客戶幾項特別要求增強一個產品部件的功能。項目本身並不大,但意義不小,老板相當重視,打算派兩個人幹。他說明這個項目是現行工作額度以外的,要我們自願報名,我和另外一個同事張小林幾乎一起舉手。

張小林比我早進公司半年,長得頗為nai油,如果去掉臉上那幾塊雀斑,走路再把背挺直一點,簡直有明星的風範,而且永遠打扮得一絲不苟,燙得筆挺的襯衫,赤橙黃綠青藍紫每天一種顏se從不重複,下配褲縫筆直的卡其褲,金黃的頭發用發膠拉得根根直挺。他的拿手好戲是在幾百人的大會上搶話筒問一兩個煞有介事的問題,好像那麼多人隻有他豎著耳朵,以及在漫長的會議終於結束前一秒鍾老板問“還有沒有問題了”的時候舉手說“我還有個想法”,仿佛整個部門隻有他在動腦筋。

張小林在工作上以“積極主動”著稱,任務一下來,他立刻找我開會,說有一些“想法”要和我探討。我中計而去,結果他什麼想法也沒有,根本就是為了套我的想法。等我不知深淺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沒幾天,他改頭換麵占為己有,先去跟老板搖尾巴,等我發現,為時晚矣,想跟他計較,倒顯得自己小氣,弄得有火沒處發。

我的職業生涯教給我的第二件事是:就算做了哈巴狗,也要機靈一點,因為,狗狗永遠比肉骨頭多。

那天下班後,和張小林又開了兩個小時鬥智鬥勇的會,我給吳麗打電話想找她一起出去吃飯。她說她已經吃過了,我問她在忙什麼,她說在工作。

我回到家,對著冷鍋冷灶,一點做飯的興致也沒有,索xing跑去找吳麗,想讓她幫我煮碗麵條吃。吳麗煮的麵條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