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同人】幾度春》作者:慕周
江南
元泰定年,冬。
雪,已紛紛下了幾日,堆在路道林間,掩住了所有的顏,年長的老人指著這雪都道江南已許淨下這樣的雪了。
因除夕將近,各地的人家祭祀祝禱,往來迎送,好一番熙熙攘攘,唯現今領著江南總管的紀英比旁人忙到十分去了。這紀英字練鬆,原是漢陽金鞭紀家家主,祖上武行出身,以金鞭立世。自古窮文富武,紀氏鍾鼎之家,雖人丁不盛,合府也有二百餘人,幾年前元庭點了紀英的江南總管之職,紀英德高薄,無意做貳臣,可放眼這滿府的命也不敢有違了。
江南之地,物厚地便,自從吳國始,便是重要的賦稅之地、魚米糧倉。此地甚於天下的富饒阜盛和山川,攏聚了名士如雲,清流如雨。可正是這鬱鬱文風著實讓元庭棘手,元朝為塞外蒙古之族所立,當年蒙古鐵騎縱橫天下,百年間隳金滅宋,委實銳不可當。但士林清流然同於家王朝,這是一股極特殊深厚的政治力量,有獨立於朝庭外的政治信仰和極端的政治潔癖,文人素重名節,以宋為尊,斥蒙人為蠻族,又兼一身沒來由的傲骨,如何俯首韃子?
這異族統治本就艱難,再加蒙古上等貴族不善耕治,一味驕奢逸,隻知高壓,致使江南反元之風越演越烈。紀英漢人蒙臣,立場尷尬,便索把一顆心全放在家事上,對政事放縱不睬。
如今紀英年已不惑,隻一件事掛心:他命中無子,五房姬中,隻嫡所生一,名喚曉芙。此年僅六七,行事處物卻大異常人,聰明乖覺處也是另樣,每每令他憂心。但紀英酷愛此,又因她身體怯弱,多有不足之症,對其所為也不敢拘束,久而久之也隻由得她了。
這一日,紀英同兒用過晚飯後便要到祠堂誦讀一課經文,紀曉芙晨間讀書倦了,紀英便命曉芙回房好生睡覺。待到深,一時巡房的人過了,三更的鼓也敲了,紀曉芙卻是輾轉糞。外間的大丫鬟和宣、子卷聽到動靜忙起來伺候,見紀曉芙雙眼緊閉,兩頰緋紅,口重中夢囈不絕,那丫頭唬了一跳,伸手去探,但覺觸手之處滾燙,顯然高燒了。宣、卷服侍曉芙多年,識調害,急得嚷道:“來人啊!快來人!、她夢魘了……”
碧海之上,一隊船帆遙遙。一個穿著石榴紅綾裙的丫頭將艙內四扇大窗悉數打開,又往鼎內放了三把,轉過身來朝裏麵道:“姑娘,今兒好月亮,可好賞玩賞玩!”半餉,帷幄內不見動靜,那丫頭便掀簾子走進去,內間隻一位姑娘立在梨木大案前,素手執筆,神靜穆地臨著顏氏法帖。她打扮與人不同,滿身素縞,麵不敷粉,更顯得削肩細腰,身材長挑,一雙俊眼修眉,令人見之忘俗。
那丫望諄敢出聲,摒聲斂氣垂手侍立在牛那子臨完,看了看,忽將忻的字又撕了歎道:“罷了,心鍾是亂了。”掩了墨,那紅綾丫鬟忙伺候她揀了一張依窗的小塌坐下,那姑娘轉頭問道:“怎不見侍書?”
“姑娘好幾日不曾好好進食,想是去廚房吩咐廚子……”話還未完,便聽得一個聲音道:“可是在說我壞話?”也是一身紅裙的丫頭捧著一個纏絲白瑪瑙碟子盛著幾塊月餅走了進來:“翠墨又是你這丫頭!”
翠墨接過碟子放在塌邊的小櫃上,便朝侍書吐舌道:“才不是在說你呢。”
“這是二哥哥房裏的碟,怎麼在這?”那子把玩了會碟子忽地問道。
“是姑娘走前,二爺讓襲人送來的。說是……”翠墨忽見侍書立在身後朝她丟眼,忙止住嘴。侍書便接過話頭道:“姑娘,這是用新做的,好歹嚐些吧。”
“撤下去,我沒胃口。”侍書見主子不受急道:“姑娘這是何苦呢,壞了身子可怎?他們說的,那都是些個沒風穴的話,我們家那樣的大族,這才出闌到兩年,怎麼就拉骨朵似的敗了呢?姑娘且放寬心,好好的佳節不要辜負了才好。”
那姑娘搖搖頭道:“常旬月滿則虧’,府裏這幾年已有些景象了。大凡世儉族,從來難保幹淨,那些事,顯貴時壓住了,一旦發起來便足成大。旁的倒罷了,隻要留下子孫,和睦團結,有做新人家的誌氣,再大的難也不過是一時的,終究是可以出頭的。我擔心的是如賈家真被抄了,第一個老太太、太太怎麼辦,再者二哥哥,寶,四一貫嬌養,其間,如何受得了!可恨我身在此處,竟不能幫不上一點!”說著不又悲又氣又苦,神雖莊重沉著,兩頰卻滾滾的落下淚來。扶在塌旁的侍見主子悲戚,一時也哭了,好一會方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