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他還是想死。
每一日都如此的長久，即使用一半的時間沉睡，這種感覺還是無比漫長。每一日每一日，每一日都毫無新意，醒來迎接的不是朝陽，而是深沉的夜幕的這種感覺。大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人類不懂，屍鬼不懂，即使是他，結城夏野也不懂。
再也觸摸不到陽光了，阿徹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幾乎立刻就想自我了結。他哭了很久，眼淚不停得往下流，沾濕了他素白的前襟，在那之後眼淚流幹了，他低著頭縮在牆角，呆呆卻不知道如何動作。直到本能占了上風的那一刻。
“很想要吧。你很清楚怎麼選擇，不是嗎。”辰巳在那夜對他說。
“你是個很狡猾的人。徹君。”
他吸了血，開始隻是淺嚐便遏止，然後漸漸的，漸漸的，變成孤注一擲的瘋狂。他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這樣的自己，猙獰，絕望，痛苦又可憐的自己，尖牙融入禸體時候沒有一點阻礙，就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連同半死不活的人類，紅色的血液，沉默的夜色，腐朽的木屋，全部變成他腦海裏最深刻的認知，而這一切都注定無法更改了。
武藤徹覺得他還是想死，但是稍後他又猶豫了，他恐懼死亡，而且想要遵循本能。為什麼呢，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明明已經被剝奪了作為人類的權利，但又讓他背負如此沉重的負罪感。他想不明白。他有時候想，被人類殺死，或者自己殺死自己，或許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不過這個想法隻持續了一秒鍾。
“阿徹。”
“怎麼了？”
他回應的很快，很低沉。聲音在靜謐的黑暗中流淌過去。結城夏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對麵的那個少年問。
阿徹搖搖頭，不是太累，而是真的沒有想回答的話。他意識到自己隱隱的厭倦。有關這一切。奇怪的是他竟然覺得自己不可思議的冷靜。好像隻是做了一個決定。如此而已。
“大概是不舒服……”他呐呐自語。
“你今天怎麼了。”夏野走到他麵前。蹲下仰起頭看著他。阿徹坐在床上，身體前傾著。
“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難懂說是餓了……”夏野用手撫摸過他的臉，眯著眼睛。他的語氣並不溫和，不過卻做著最溫柔的事。他撫摸著阿徹的臉，指尖最後停留在對方微合的眼瞼上。
醫生給他們提供了血液，用醫院的冷凍血漿袋保持。當饑餓被抑製後，他們唯一需要反抗的就是本性帶來的殺戮欲。阿徹覺得有時候自己用盡了所有力氣來，因此時常陷於一種昏昏欲睡的狀態。但是麵對辰巳是需要清醒的。這點他們兩個都很明白。
夏野站起來，走到冰櫃前。自從他和尾崎敏夫達成共識後就把家裏的冰櫃搬進了自己房間。他們兩個都需要血液，每天都需要。尤其是阿徹，沒有了血液的話他幾乎寸步難行。夏野從冰櫃麵取出的血漿袋，“今天有沒有特別想要的口味？”他邊說邊對它們進行整理，防止袋子被冰戳破。
“我看看，有A、B、還有O……”他開了個玩笑。
阿徹閉上眼睛，把頭埋在自己手臂臂彎中。
“今天我路過尾崎醫院的時候。”前麵的聲音在繼續，停頓幾秒，夏野走到他身邊坐下。話題已經換了一個方向。“醫院的聰子小姐好像也死了。下午的時候。”
阿徹好像聽見他笑了兩聲。冷冰冰的。然後他感覺夏野靠了過來，頭靠在他的肩上。阿徹略略想要抬起頭，不過後背好像被千斤重擔壓製著。他有那麼片刻不得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