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門的最後一刻,
她問了老齊最後一個問題。
“老齊。”
“奴才在。”
“您看我這樣,”她低頭看看自己:“還行麼?”
“行行,”齊大忠眉開眼笑道:“娘娘您穿什麼都好看……”
結局
那天晚上,文雪的確很漂亮。由於剛剛沐浴過,她的臉上泛著不用脂粉調和的光澤,和健康的紅色。麵龐也顯得分外細膩光潔。站在月光下,銀色的光滑順著她的臉傾瀉而下,整個人像打了束追光,容光煥發。
然而,她還是遲到了。
當她來到養心殿的暖閣時,溥銛已經在自己的床上閉上了眼,安安靜靜的,好像已經陷入了甜美的夢鄉。
此情此景,讓剛才在外麵一直打包票的齊大忠臉上很掛不住,目光也頻頻瞟向站在床頭一言不發的皇後。
他很忐忑,盡管人家的臉上是一副不慍不怒的神色。
“娘娘,”他賠著小心對皇後解釋:“萬歲爺興許是趕路的時候乏了,所以才打了個小盹兒……”
“沒關係。”文雪淡淡地說。
“奴才把皇上叫醒吧。”他建議道。一直侍立旁的小太監聽了,趕緊湊到床邊,作勢要將溥銛叫醒。
“誒,別。”文雪小聲地製止他,手也跟著搖了搖。
“我能等。”她說。
“可是,”齊大忠犯難地說:“皇上這一睡,不知道要睡到什麼時候,興許得到明天才能醒……”
“那我就等到明天。”文雪一字一頓地說,神情堅決。
齊大忠無話可說了,他搬了張小凳子放在皇後主子的身後,隨後向暖閣裏的其他人使了個手勢。大家一齊輕手輕腳地退出去了。
他們一出去,這個屋子就安靜了。
安靜得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一個是文雪的,一個就是他的。
他躺在床上,打著石膏的右腳被高高地掛著。可能是要配合他受傷的身體起床時能夠方便,這床的朝向被人調轉了,連床也換了。換成了席夢思,床的式樣和他們在英國時睡的那張很
像。
日思夜想太久了,如今真的看到他了。文雪的心裏並不好受,她感覺情緒的悲傷像決了口子似的,拚命地往外湧。這並非是她想到了過去,而是她親眼目睹了現在。
他傷得很重,不僅是腳上的傷,還有肩膀上的。從破開的領口裏,她能看清裏麵纏著的一圈一圈的繃帶。而他的手背則是因為長期打吊針留下的針眼和淤青。
那兩個軍人講得沒錯,溥銛身上的傷最多不超過亮出。
但是現在,光是她看到的,就已經兩處了。
兩處,兩處槍傷——這是她的極限了。再多一處,她可能就會哭出來了。
然而事實上,她確實是哭了,垂下腦袋,感覺到從眼中淌出的淚水吧嗒吧嗒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這是她控製不住的結果。
“你……哭了?”
這個聲音讓她的心緊了一下,因為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文雪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
“為什麼哭?”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竊笑:“為我?”
“不,不是,”文雪啞著嗓子否認道:“我見你睡了,自己也覺得困了,剛才打了嗬欠。”
說完,她偷偷地將臉上的淚抹得一幹二淨。
“過來,”溥銛拍了拍身下的床墊,語氣輕快地說:“坐這兒。”
“我,我坐這兒,挺好的。”
“過來吧……還要我求你不成?”而他的眼睛裏,也的確把那個“求”字給說出來了。
文雪看著他,站起來,慢慢地走了過去。但她沒有坐,而是倚靠在床杆上,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目光中流露出的悲傷,是真切的,不容人懷疑的。
這一點,溥銛感覺得到。
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由衷地說:“真好看。”
“我知道,”文雪看著他,前額抵在床杆上,手輕輕地摳著上麵雕刻精致的花紋,“所以才
挑了這件。”
“你剛才在門口問老齊的話,我聽到了,”他說:“你不該問他,你該問我。”
“我心裏沒底……怕你,不喜歡。”
“我喜歡。”
文雪聽了,看著別處,想笑。可是眼淚卻不知不覺地順著臉頰流淌出來。這一次,她沒有
偷偷地擦去,也沒有找任何的借口。隻是閉著眼,靠在那裏,一個人哭。
溥銛等她,等她哭泣停止了,重新睜開眼的時候,他伸出了手。
依然是在等。
而這一次,傅文雪沒讓她等得太久。兩隻手相握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來自於溥銛手心裏
的熱度,那是任何的手爐也提供不了的溫暖。
“手怎麼這麼涼?”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