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T-Shirt聽古典音樂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記得那些個忙碌的五月,我白天趕功課,晚上趕去聽一年一度的“上海之春”音樂節。下課了來不及換衣服,常常一身破爛T恤,在演出鈴聲響起的那一刻衝進巴洛克式音樂廳,對領座小姐投來的白眼傲嬌微笑。中場休息的時候,回頭看見我的師兄師弟們正穿著數十年金不換的黑色T恤,圍在門口吸煙討論。大概隻有搞音樂的,才敢標榜自己無需附庸風雅,聽音樂會不過是工作。
十年前的很多輕狂行為,現在想來時常羞愧。人過了青春期,希望他人尊重自己的時候,才懂得禮儀。所以現在,有時間我都是盛裝去聽音樂會。視線越過自拍嬉笑的年輕人,凝望形容端莊的老去的人們,一邊猜想會有什麼樣的記憶、故事和堅持深藏在他們的沉默裏。
當你在浩瀚文獻中彷徨,步入漫長曆史,走進一段又一段音樂家們為理想戰鬥的艱辛人生,此時聆聽古老的音樂,確實是輕鬆不起來。我身穿時尚T恤,講課時總有點兒放不開,回答台下家長們問起孩子今年應該考幾級、不肯練琴怎麼辦的時候,偶爾會走神。我想起父親求學的年代,想起自己二十年的音樂道路,我的理想丟失在哪裏?我是不是應該幹點兒更有價值的事?但更有價值的事是什麼呢?
我想,在這十年中,我是更了解古典音樂了。記得剛來作曲係那會兒,大家都急著想了解當代音樂,想知道活著的貝多芬應該幹點兒什麼?我們如饑似渴啃外文文獻,聽遍了能找到的所有打口CD,我甚至還寫了一本至今也賣不出去的書,《時間與靜默的歌——20世紀西方現代作曲家的孤獨吟唱》。在光怪陸離渾水摸魚的現當代音樂中,我們最後發現,經得起推敲的創新最終都是根源自傳統。勳伯格的序列主義是20世紀的一麵顛覆傳統的旗幟,究其本質,是推翻傳統和聲原理之後,借力文藝複興與巴洛克時代的古老技法;以一曲《春之祭》驚世駭俗的斯特拉文斯基,在寫作歲月中一步一步回溯過去,回到古典時期、回到巴洛克、回到巴赫、巴赫之前……我們跟隨大師足跡,一點一點補課,補那時為了追新音樂節而翹掉的音樂史課程。從現代回歸傳統,從傳統再次領會當代。學習古典音樂,不正是最有價值的事麼?
古典音樂是什麼?它不是海頓、莫紮特、貝多芬,也不是維也納、大牌指揮家、DG黃標唱片、歐洲百年樂團、晚禮服、名流晚宴。我想它是一份高貴而謙卑的技藝,質地精良、精工細作,極講究,經日積月累與反複融合改進,逐漸沉澱出一係列至臻完美的規範;它是一份秉持貴族精神的情感,低調清雅,清高隨意,不懈追求美、自由與真理,剔除一切非音樂的僵化教條,不肯溶於浮華時代;它是原始的語言,情感的藝術,它有真實的人性,不曾被苦難或荒誕的命運磨去棱角與血性。當我過了青春年華,終於了解音樂之於我人生的意義,它變得越來越神聖,也越來越平凡。十年之後,我低頭看看自己,仍舊是穿了T恤在聽古典音樂,我再次確認了,這就是我想要生活。
穿T-Shirt聽古典音樂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記得那些個忙碌的五月,我白天趕功課,晚上趕去聽一年一度的“上海之春”音樂節。下課了來不及換衣服,常常一身破爛T恤,在演出鈴聲響起的那一刻衝進巴洛克式音樂廳,對領座小姐投來的白眼傲嬌微笑。中場休息的時候,回頭看見我的師兄師弟們正穿著數十年金不換的黑色T恤,圍在門口吸煙討論。大概隻有搞音樂的,才敢標榜自己無需附庸風雅,聽音樂會不過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