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下了車就直奔負一層。負一層是一個超市,常年處於仿佛要倒閉的冷清狀態。瞧著蘇二看也不看地往購物車裏扔比外麵市場至少貴一個零的胡蘿卜、洋蔥、西蘭花……陸訥鋼纜般粗壯的神經終於意識到不對了,皺著眉頭地跟在他屁股後頭,妄圖阻止,“幹嘛呢,你這是……”
蘇二跟沒看見陸訥似的,站在肉食類區,目光在那一排排牛尾間掙紮,進行著激烈的心理交戰——那些從國外空運過來的牛尾,赤紅的精肉間夾著乳白的脂肪,中間圓柱形骨節,像一朵朵花似的,很金貴的盛開在盒子裏。
陸訥勸了半天,弄得自己口幹舌燥,蘇二完全沒聽進去,抿著唇,凶狠地拎起那盒子的一角,隨手丟進購物車裏,然後奔向收銀台結賬。陸訥閉嘴,神情複雜。
蘇二從頭到尾就沒說話,刀片兒似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又倔又強,還有點兒負氣,像是跟陸老太較勁兒似的,又像是跟自己較勁兒。一回到陸訥的公寓,就直奔廚房,第一件事兒就是拿了iPad找了煲牛尾湯的視頻,然後將iPad往旁邊一擱,照著視頻的解說忙活開來。
陸訥這廚房用具調料倒是挺齊全,就是至今為止隻煮過方便麵和速凍水餃。瞧著蘇二那跟上戰場似的架勢,陸訥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在原地轉了兩圈,挨著廚房門口勸道,“你說你跟一小老太太計較什麼啊,她就這麼一說,你就這麼一聽,不就完事兒了嗎?”
蘇二正生疏地揮著菜刀切胡蘿卜,聞言,菜刀往砧板上一剁,怒道,“出去!”
陸訥倏地閉嘴,對上蘇二殺氣騰騰的目光,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退出了廚房,在客廳裏轉悠了一圈,坐在沙發上開了電視,心神卻還在廚房,忍耐了五分鍾,終於忍不住又晃進了廚房。蘇二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唰地轉過頭來,眼睛裏射出兩把利劍——
陸訥的腳步立時停在原地,笑得很諂媚,“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你剛剛那揮菜刀的架勢特別有我家老太太的範兒,真的。”
說完也不等蘇二趕他,自己灰溜溜地溜回了客廳,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換著頻道,耳朵裏時刻關注著廚房的動靜。沒一會兒,精神就有點兒不濟了,他這幾天累狠了,如今精神一放鬆,人就不知不覺間迷糊地睡過去了,後來還是被餓醒的,一看時間,已經差不多晚上九點了,從廚房裏彌漫出一股牛肉濃鬱的香味。
陸訥從沙發上跳起來,剛想進廚房看,就見蘇二端著一鍋湯出來了,那湯放在一隻漂亮的白色雙耳大肚陶瓷鍋中,乍一看,還真挺像那麼一回事兒。陸訥口舌生津,想象著牛尾上細密如絲的肉質,嫩得心都會軟下來,好像生活中的一切煩惱都不再重要。
蘇二依舊一副高貴冷豔的樣兒,取了碗和湯匙,舀了一碗擱陸訥麵前,抬抬下巴,努力抑製要得意地往上翹的嘴角,“喝吧。”
陸訥笑嘻嘻地拉開椅子坐下,半真半假地感歎道,“我今兒也算感受了回被你當成小太陽,一圈兒一圈兒圍著我轉的待遇了。”邊說邊喝了一口湯,然後,陸訥的語言係統被嘴巴裏蕩氣回腸的味道弄得卡殼了,像被拔了電源插頭似的,忽然就沒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