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2 / 3)

做了一個簡短的回應後,陸訥立馬拉著小助理進了住院大樓,進了電梯,才算甩開陰魂不散的媒體記者。一進電梯,小助理就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陸老師,是我工作沒做到位,對不起!”

眼看著人小姑娘眼淚都快出來,陸訥趕緊擺手,“沒事沒事,這種事兒我見多了,沒事。”用手指按了按鼻梁,發現有血印子,順口問道:“有紙巾嗎?”

小助理這才看到陸訥受了傷,又是愧疚又是恐慌,忙不迭地點頭,“有有!”一邊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抽了一張就伸手就要給陸訥擦。陸訥趕緊退後一步,“我自己來,我自己來。”拿過紙巾按在鼻梁上,一邊寬慰小助理,“就破了點皮,沒什麼大事兒,看你年紀不大,剛開始幹這份工作?”

小助理還有些緊張,點點頭。

陸訥笑著跟她搭話,“是不是挺不適應的?”

小助理靦腆地笑笑,“有點兒。”

電梯門一打開,就是一條長長的寂靜的走廊,走廊上堆滿鮮花果籃,空調冷風帶走了溫度,使整條走廊如同冷色調的長鏡頭。小助理跟陸訥熟悉了點兒,也略放開了手腳,跟陸訥說:“前麵第四間就是老先生的房間,這邊整一層就住了他一個。老先生已經知道你今天要過來了,你直接進去就行了。”頓了頓,又小聲提醒陸訥,“老先生中風後話說不利索,脾氣有點兒差,陸老師你別介意。”

陸訥一愣,點點頭,擰開了門把手——

病房格局跟當初蘇二的那個差不多,柔軟的地毯吸盡了陸訥的足音,米黃色的窗簾半掩著,使病房籠罩在一半陰暗一般明亮之間,超大的液晶電視連接著一台老式的DVD機,正在播放一部老電影。

DVD運轉的聲音有點大,如同粗重的呼吸,老人躺在病床上,瘦小的身體幾乎被被子枕頭埋沒,鬆弛的臉皮掛在嶙峋的臉骨上,加上光線幽暗,看起來像一具風幹的遺體,隻是偶爾抽搐的嘴角證明著他倔強的生命力。

他既沒有出聲,也沒有看陸訥,隻是專注地看著屏幕,好像在看自己曾經輝煌的人生。

陸訥站了一會兒,也沒有出聲,搬了把椅子坐下,陪老人一塊兒看。電影是永玉的代表作《孽海花》,這電影幾乎囊括了當年包括金橡樹獎包括最佳影片、最佳攝影、最佳服裝、最佳導演、最佳男女主角等在內的九項大獎,至今還未有人打破這個記錄。如今看來,電影中人物的古裝扮相已經十分落後,演員的表演也呈現一種戲劇式的誇張,但電影鏡頭平緩如水,暗藏著沉實凝重的安靜以及沉潛深藏的詩意,仿佛微風流動。

老實說,陸訥聽說過《孽海花》,但從來沒看過,那個年代的東西對陸訥來說,有點兒遙遠,心浮了,也就看不了太悶太文藝的東西。一開始隻是遷就老人,沒想到後來還真看進去了,看出滋味了,等到屏幕上打出兩個大大“完結”才回過神來,發現老人已經睡著了,歪著頭,微微張著嘴,口水從嘴角流出來,透露人到老年的狼狽和悲哀。

陸訥心裏頓時很不是滋味,抽了幾張紙巾替老人擦了擦口水,稍稍整理了下枕頭讓他睡得舒服點。將DVD裏的光碟退出來,放回塑料封套裏,電視櫃上堆著一大疊DVD,陸訥一張張地看過來,都是徐永玉從前導演、監製或演過的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