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2 / 3)

“你怎麼來這兒了?”陳時榆抬眼瞧了陸訥一眼,邊走邊問。

“我過來看看你。”

陳時榆的唇角淺淺地一勾,又恢複了微微下撇的弧度,兩片嘴唇抿成一條線,堅毅而隱忍的,眉頭也微微地絞著,鎖住厚重的憂鬱與悲傷,像一塊堅硬的石頭,就算心裏的悲傷流成海洋,也永遠無法溢出一滴淚。

陸訥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一向能說會道的他,自認為已經摸爬滾打小半輩子的他,在麵對這樣的陳時榆時,感到一種被命運攫住的無奈與徒勞。

兩個人隻是沿著擔山路街默不吭聲地走,走——

那時是初夏,正午的陽光毒辣,陸訥隻是覺得真是熱啊,沒話找話地問:“你吃過午飯了嗎?”

陳時榆嗯了一聲,大約也走累了,就在一個圍著大樟樹的花壇邊兒坐了下來,垂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折疊著那個布包,嘴角諷刺地翹了翹,說:“吵了兩天了,奶奶過世開始吵,也沒吵出個結果。”

陸訥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叔叔和姑姑爭房子的事兒,這種事真不算稀奇,可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永遠無法切身體會那種憤怒和心酸。陸訥在他旁邊兒坐下,問他:“你打算怎麼辦?”

少年安靜地垂著眼睛,說;“沒想好。”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陸訥,問他,“你要去上課了吧?”

陸訥撐了下腰,毫不在意地說:“不去了,沒意思。”

陳時榆短促地笑了下,似乎開懷了點,問:“我聽說你去考電影學院了,怎麼樣?”

“還行。”陸訥揀著有意思地跟他講了一些,他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露出淺淺的笑容,最後說:“我就覺得你一定沒問題。”

“為什麼?”

“不知道,就有這麼種感覺——我每天學習到十二點,不看閑書不玩電腦才能保持住現在的成績,可你隻要認真翻一星期的書,就能輕輕鬆鬆超過我。”

陸訥幹笑了幾聲,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陳時榆這麼在意這些,“其實我那一半兒靠的是短時記憶,一半兒靠的是運氣,考完就全忘了,要讓我考第二次,一準兒就栽了。”

陳時榆從那個超市袋裏拿出一罐啤酒給了陸訥。陸訥接過來也沒問那啤酒原來是幹什麼的,拉開拉環,仰頭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兒。啤酒杯太陽曬得有點溫了,味道不怎麼好,不過總算緩解了陸訥幹燥冒煙的喉嚨。

陳時榆自己也拿了一罐,小小地抿了一口後,就拿在手裏,說:“你這人,怪怪的。”

陸訥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奇道,“哪裏怪了?”

“說不上來,就覺得你總是挺自在的,也挺自我,到哪兒身邊都是一幫朋友,有時候挺壞,有時候也挺好玩兒的——哎,你帶我去遊戲城玩兒吧,我還從來沒去過那兒。”他轉頭看向陸訥,眼裏跳躍著興奮的火焰。

陸訥想也沒想的點頭,說:“行啊。”

那天他們在遊戲城裏泡了一下午,把所有遊戲玩了個遍,陸訥從來沒見過陳時榆笑得那麼開心,不是從前的那種宛如曇花一現的淺笑,也不是成為大明星後那種豔光四射的笑,是真正屬於少年的,明亮而無垢的笑,但陸訥總覺得,他的心裏在哭。

回去的時候天都暗了,陸訥說什麼也要先送陳時榆回去,陳時榆說不過他,隻好讓他跟著。小樓裏漆黑一片,陳家小叔跟小姑都已經回去了。陳時榆站在門口久久沒動,陸訥覺得奇怪,問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