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我手上的紗布比較厚,泥漿和水沒有滲到傷口上。醫生給我換了紗布,傷口好的差不多了,醫生又囑托我不要碰水,不要把傷口弄髒。
威廉把我拉到他休息室,我以為他要問我為什麼會把手弄這麼髒。我惴惴不安地想著該怎麼向他說,他卻什麼也沒問,從衛生間拿了濕毛巾給我擦了眼角和臉頰。
看到白毛巾上的汙泥我才知道,我臉上也有泥漿。我才知道我一路上都在哭,用沾了泥土的手胡亂地抹淚才會把臉上也弄上泥漿。我一臉的泥漿在大街上亂跑,一定狼狽極了。
威廉把我的左手拿起來,我當時就是用左手抓泥土的,手上也是濕的,泥土變成了泥漿。
他用毛巾把我的手掌擦幹淨,又細細地擦我每一根手指上的汙泥。
恍惚中,我好像是一個剛在外麵玩了泥巴回家的小孩子,他就像一個慈愛的大哥哥,為我
消滅貪玩的證據。
我愣愣地看著他,眼眶裏忍不住熱浪滾滾。他微低著頭隻看著我的手,認真地給我擦每一個指尖上的泥土。他專注的模樣在我的視線裏漸漸模糊,又好像變得渺遠,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緊,抓住了他的手。
他停下手,抬眼看著我。我快速回過神,趕緊把他的手鬆開。他什麼也沒說,垂下眼睛繼續給我擦手指。
我忍不住說:“威廉,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感覺你並不像是一個人.......”
他的手微頓了一下,我連忙解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有時候看著你,總覺得你很渺遠。你又好像在一幅畫裏,很美麗,卻很不現實,遙不可及。”
他沒有說話,繼續低著頭擦我的小指,好像根本沒有聽見我剛才說的話。
毛巾被擦髒了,他回衛生間洗了毛巾又回來給我擦,一直把我手指上的泥汙全擦幹淨了他才說:“n i c k y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動用了美國那邊的關係想辦法革除佐伊的職務。隻要沒有中國政府對他的保護,我就有下手的機會。”
“大概需要多久?n i c k y能到等到嗎?”
他沒有回答我。拿著濕毛巾去了衛生間。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要解決一個佐伊.羅伯特太簡單了。可是現在誰能給他時間,n i c k y的病情在不斷惡化,一旦錯過了醫治的時機就是把佐伊.羅伯特抓來又能怎麼樣?
我走到衛生間的門邊。威廉半垂下眼瞼看著水流衝刷毛巾上的泥漿,他拿著毛巾不動,就讓水衝在毛巾上發出“嘩嘩”的水聲。
“威廉......”
我輕喊了他一聲,他關掉水抬起眼看著我。
“如果........”
我想說如果隻要能讓n i c k y活下去。即使讓他們父子分離也沒有關係。我的話剛到嘴邊,他的手機響了。
他接了電話,卻沒有說話。電話裏的人像做彙報一般,說了一連串英語。說得太快,我一句也沒聽懂。
那邊一說完,他就掛了電話然後對我說:“我有點事,先出去一下。”
現在的事無非是關於n i c k y的骨髓,如果他已經有辦法我也沒有必要再說那些話了。
n i c k y還沒有休息,我到他的病房時他正坐在床上和蓉蓉說話。他精神很不好。說話聲音也很微弱。我到了他跟前才聽到他說:“n i c k y是超人。n i c k y會長大,保護d a d d y、m a m m y.......”
我心頭酸澀泛濫,眼裏也熱浪滾滾。
他抬頭看見我。強打起精神說:“m a m m y!你回來了!d a d d y說你帶棒棒出去散步了.......”
他說著又無力地垂下眼瞼說:“n i c k y也想陪m a m m y一起去散步.......n i c k y沒有力氣.......”
他幹枯蒼白的小臉和嘴唇忽然變得更加蒼白,我連忙坐到他旁邊摟住他。
他依在我懷裏。艱難地抬起臉看著我說:“m a m m y......n i c k y要開始轉圈圈了......”
“n i c k y要勇敢,閉上眼睛睡覺就不會轉圈圈了!m a m m y就在這裏陪著你,好不好?”
我把他橫抱到懷裏,輕拍著他的肩哄他睡覺。他也很聽話地閉上眼睛,蓉蓉見他睡覺了也回自己病房去了。
我正準備把n i c k y放躺到床上,n i c k y忽然醒了過來,伸著脖子嘔吐。他蜷縮著身子,緊閉著眼睛,痛苦地張著嘴吐出一口還沒來的及停歇又開始吐,吐到最後吐出來的全是清水。
我拿紙巾給他擦嘴,他無力地靠在我懷裏,說:“m a m m y......”
他說著撐不住又吐出來一口,我一邊急忙按了床頭的緊急按鈕,一邊輕撫著他的後背說:“n i c k y要用勇敢,等一等,醫生馬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