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聯係我的是一位老人,姓名等照慣例隱去。上次我在電話裏聽了他故事的簡述後便約好見麵,今天下午三時許,我們碰頭了。
老爺子雖然七十高齡,但身體非常好,竟然堅持要走樓梯到我住的14樓。好在從那兒回來後我也一直在堅持鍛煉,所以便答應了他的要求。老人似乎在和我暗較勁,隻要我速度比他快走到了他前麵他就要加速——我是走快路走習慣了的,所以這次隻好放慢步子跟在他後麵,慢悠悠地回到了住處。
老人說他是一名老動物園飼養員,上世紀七十年代在北方某動物園工作時遇到過一件驚悚而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上個月偶然看到我發的征稿訊息,於是才聯係了我。當時他為了省話費,就隨便說了幾句,但立刻便引起了我的注意,再加上我發現大家竟然是同城,所以就約好了麵談。他說了什麼?見標題。
我給老人端了碗茶,然後向他詢問事情的經過。他一邊平靜了一下自己由於爬樓梯而產生的急促呼吸,一邊向我慢慢道出了那段往事。
老人是湖南人,世代獵戶出身。解放後捕獵野生動物受到國家限製,於是組織上便“因材施教”地將他培養成了動物園管理員。在那個年代,能做管理員也算是一個小官,隻是他不大會交際,得罪了領導,於是便從管理員變成了飼養員。雖然位置降了,但也算是塞翁失馬,從小和野物打交道的他發現和動物打交道要比和人打交道輕鬆愉快很多。雖然每天要穿梭在各種髒亂之中,但沒有了世俗的打擾,沒有人塵世的喧囂,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1971年正是我們國家舉步維艱的時候,到處搞運動,動物園也受到了波及。由於飼養員也要搞運動,所以園子裏的動物經常出現喂不飽睡不暖的情況,有一次老人的動物園還因為疏忽管理,竟然讓一頭成年東北虎跑出來在外麵逛了一整天,幸而當時園子裏根本沒有人,不然遇到這麼一隻天天挨餓的老虎就慘了。當然,也不是沒有生物受傷——隔壁的猴群就遭了秧,因為猴山是一處凹下去的地形,所以高高在上觀眾站的地方就隻有腋下高度的護欄,這當然攔不住老虎。一隻東北虎和一群猴子共處一室,發生了什麼,我就不多說了。
這些事情雖然可怕,但也是可能出現的。而老人要講的事情,則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件。那年的某一天晚上,老人剛參加運動回來,準備給所有動物喂食吃。然而,就在經過大象館的時候,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由於飼養不周,動物園的十頭大象已經餓死凍死了九頭,為了保證溫度,所以動物園把這頭大象挪了出來,移到了原來關駱駝的地方,以小空間來增加溫度。成年駱駝加駝峰可以高達兩米以上,亞洲象一般是三米左右身高,這頭還沒長大,所以不過兩米出頭,擠一擠也就住下了。再說反正駱駝也都死了,空著又沒什麼用,倒是大象館空間大,沒事還可以進行集會什麼的,所以事情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當晚,老人就提著大象飼料到了大象住的地方。晚上北方天氣冷,所以大象自己會跑到室內,人們隻要從外麵將飼料倒進一個溝槽就OK了。奇怪的是,飼料放進去後很久,老人都沒有聽到裏麵有任何動靜,心裏便擔心大象是不是餓死了。由於電力係統出了問題,當時老人隻能拿起手裏煤油燈朝裏麵觀望。不看不知道,一看,老人的魂都被嚇跑了。
在室內的牆角,萎縮著一團東西。這倒不稀奇,因為對大象來說房間略小,所以它經常獨自坐在角落。然而,老人眼裏看到的並不是大象,而是一團白色的巨大不規則球狀體,好像還黏在了牆角上。當時他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看了很多遍,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那就是一團白球,而且還占了小半邊房間大小。老人打開房門,衝了進去,看著那團白東西卻不敢上前。他四下搜索了一下,沒有看見大象;再跑到室外駱駝活動場地,也沒看到大象。檢查該上鎖的地方,都沒有壞,那大象去哪了?
那年頭,要是丟掉了一頭大象,就是丟掉了珍貴的公共財產,是要挨批的。找半天沒找著象,老人終於想起了那團球。反正已經沒有好果子吃了,於是他壯起了膽子,想去碰碰那團球。他輕輕走進,伸出食指輕輕碰了碰,感覺有點黏手。想著橫豎都是完蛋,氣急之下,老人猛地一拳砸向了這團東西,然而,當他準備收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右手拳頭處的四根手指竟然全被緊緊黏在了那團東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