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曾鯉抬起頭,嘴角勉強地揚了揚,“艾醫生,好巧。”
艾景初低下頭,目光在她臉上掠過,有點疑惑。
曾鯉心中暗暗歎氣,他果然不怎麼認識她。她上班穿著深藍色暗條紋的西裝作為統一製服,頭發還必須在後腦勺兜成發髻,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足足老了十歲,和平時打扮完全不同。況且他每次看到她她都是張大嘴,臉蛋長期處於扭曲變形狀態,平時他又是一天瞧百來號病人,估計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早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如今騎虎難下,不解釋一番更加讓人奇怪,於是曾鯉站起來自我介紹說:“我是您的病人。”說著,張開嘴露出牙套證明給艾景初看。
艾景初一看到她的矯治器,便淡淡吐出兩個字:“曾鯉。”
她的名字被他念出來,尾音會拖長一點,低下去拐個彎再揚上去,有種奇特的質感。他的聲音還有些嘶啞,但是比昨天好多了,幸好恢複得不錯,不然真會讓很多年輕異性失望。
他真的是有一副讓人過耳不忘的嗓音。
曾鯉淺淺地笑了下算是回應,突然覺得眼前這人挺有意思,記不住病人的長相,卻能清晰地記住每位患者的牙齒狀況和病曆資料,要見到矯治器才能想起來叫什麼。
完美的職業素養。
談話到了這裏,有些冷場。
曾鯉急忙把書和卡拿起來一並遞還給艾景初,“您忙您的,我繼續上班了。”一句話算是作為結尾告別詞。
艾景初接過去,默然離開。
過了兩三天,曾鯉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適應了牙套的存在,不像有的人說的那樣恐怖,嘴皮子裏麵磨破了一點是肯定的,但是牙齦沒有紅腫。
過年的時候正值寒假,口腔醫院除了值班人員以及住院部,剩餘大部分科室也會休假,所以艾景初上次告訴曾鯉,如果不是矯治器有特殊情況,那麼下次複診時間是年後,正月十五前一天。
開頭幾天,曾鯉都是乖乖地謹遵醫囑,小心翼翼地喝了很多頓粥,後來看到馬依依一個人吃鹵味,實在嘴饞,就試著啃了兩個雞翅膀,吃完之後發現其實沒什麼問題,就大著膽子開始一一破戒了。
竇竇說:“小魚姐,你別大意了,我們寢室也有人整牙,聽說如果磕掉一次矯治器,又會耽誤好幾個月的治療時間。”
曾鯉心虛地說:“你可別嚇我,真的假的?”她年紀一大把了,最耽誤不起的就是治療時間。上次聽周紋說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成年人的治療時間比孩子要長。她當時就想撞牆而死,要不是牙已經被拔掉兩顆,她肯定立馬走人。三五年?豈不是意味著要是她過兩年結婚了,到時候穿婚紗生孩子都要戴著牙套?周紋還一本正經地安慰她:“這你不用太擔心,懷孕期是必須取下來的,因為懷孕期間牙齒鬆,不適合治療還容易得牙周炎。不過,我還沒遇見過懷孕後仍然在整牙的,也許艾老師有經驗。”曾鯉卻寬心不了。
馬依依卻笑著說:“艾景初親手粘上去的,怎麼會掉?估計鑽石都沒你的牙套硬。”
經過竇竇的勸告,曾鯉不敢再撒歡胡吃,但是到了周六,正好是網站吃團年飯搞周年慶的日子,曾鯉不得不去。
2
當天的活動搞得有聲有色,搭了個室外的舞台,還請了電台的主持人來主持了一台節目,文藝節目的間歇,穿插了對去年一年網站重大事件的盤點和總結。
先是女性版塊、文學版塊、房產版塊、自駕騎行版塊上場,最後才是曾鯉所在的社會熱點版塊,作為壓軸。
他們版和教育版在年中和年底一起策劃了兩個活動,一個是暑假時為山區的孩子建課外圖書室,另外一個則是秋季開始籌集過冬衣物,是夏天去山區時,看到孩子們的現狀後,大夥兒臨時起意的。
捐贈圖書室這個事情,是曾鯉提議的。當時站長想在站內發起一件有意義的公益事件,要大家出謀劃策,曾鯉就想起之前她跟著館長到下麵的鄉鎮和文化局,跟當地領導們一起檢查農村文化事業建設。說實話,各地隻做了表麵功夫,檢查的當口,地方上現請了一些附近農民、居民去圖書室裝腔作勢地坐著看書,裏麵的雜誌、書籍乏善可陳,由此可想,那些偏遠山區裏的小村又該怎樣。
正巧市圖書館也要搞一個類似的活動,需要媒體和社會支持,曾鯉就替網站和圖書館聯係了下。
“賈小魚。”一個男人在背後叫著曾鯉的網名。
曾鯉回頭一看,是和她一起管理“城市瞭望”板塊的版主“刀鋒”。“刀鋒”本名叫寧峰,不胖不瘦,留著幹練的平頭,還取了個異常硬朗的馬甲名。
“老寧,什麼事?”曾鯉問。
“教育台的記者想要采訪一下你。”寧峰說。
“采訪我?”曾鯉詫異,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一位年輕的女記者從寧峰後麵冒出來,笑著對曾鯉說:“就隨便聊兩句。”
“我……我……你采訪他們吧,我沒什麼可說的。”說著,曾鯉就想躲。
“我們就做個專題,大家都采訪了,你也說幾句吧,幫個忙啊!”
“我說不好。”
“沒事,最後還要剪輯,要是不好,我們就不播。”
聽到這裏,曾鯉才放下心來。
女記者見曾鯉鬆口,回身取過話筒和攝像師溝通了下就要開始。
曾鯉趁機用手攏了攏頭發,一張嘴就後悔了,她還戴著牙套……
活動後,大夥兒去聚餐,參加的人就更多了。整個火鍋店一層都被包了下來,商家還在門口掛了一個條幅“熱烈歡迎大地網的網友們,菜品一律八折”,讓曾鯉看了要多別扭有多別扭。大家吃飯的時候一派熱情祥和,時不時地相互介紹網名和真名—曾鯉也是第一次參加除了版主以外還有其他普通網友的聚會。
飯局結束後,寧峰要送她回家。
曾鯉擺了擺手,“我自己搭地鐵,很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