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起在一個初秋的傍晚，夏蟬冷冷清清地叫過一遭，比起夏天時氣勢去了許多。秋風夾著半青的樹葉輕悄悄落到地上，淡淡的冷氣不覺間升起。
在故事的小山村，一對婆孫坐在屋簷下麵。
黃淵倚著奶奶懷裏：“奶奶，秋天到了，我不喜歡秋天，我喜歡夏天。”
一雙蒼老的手慈祥地撫了撫他的腦袋：“秋天是收獲的時節，你爹你娘，年年盼的便是秋天。春天播種，種下希望，夏天擔驚受怕，隻盼著風調雨順，能順順當當挨到秋天。”她抬起眼往東方望去，暮色深深，隻能見一座座黑魆魆的山嶺橫在不遠處，臉上帶著擔憂道：“你爹你娘怎地還沒回來。”
黃淵也抬起頭，往山嶺望了一眼，道：“田間越來越忙了，這幾日爹娘回來得越來越晚了。明日我也去田間幫忙。”這幾日農忙，他已經跟父親幾次提過要去田間幫忙，都被父親嚴詞拒絕。自從入了學，父親便很少讓他幫忙，田中事務他也大多不懂，十二歲還不懂田事，在山中卻也少見。
老婦人笑道：“你爹娘願你好好讀書，不想你和他們一般困在這小小的山裏。”
黃淵望了望那些黑魆魆的山嶺，他家的田地便在東邊那座山嶺之上。山嶺不高不大，在群山中十分普通。他們這裏山多水多，適合耕作的良田卻少之又少，唯有個中山嶺東一塊西一塊，存著幾處勉強能耕作的地方。黃淵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到他父親這一輩，也不知是第多少代，原在此地生活得好好的，黃父辛辛勞勞了半輩子，不知怎地卻突生一宏願。
一天深夜，他想著自己這輩子的經曆，想到祖祖輩輩都是這般過活，到他這一代，還是和幾百幾千年前的先人一樣，像老黃牛一般在這山嶺中犁著一遍又一遍。想到這一節，便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
如此想了一夜，第二天天剛亮，便和妻子說了這個決定：要讓兩個孩子讀書，過和他不一樣的生活!
讀書是個費錢的活計，尤其在窮山僻壤的地方，人們大都勉強度日，難有餘錢。黃父克服千難萬難，堅持將一雙兒女送進這周遭方圓十數裏唯一的私塾。黃淵八歲拜了夫子入了私塾，每天太陽還未升起便帶著妹妹，到十幾裏外的私塾讀書，早出晚歸，如今已有四年。他妹妹名喚黃珠兒，小他兩歲，正在屋中背明日的功課。
黃淵伸著腦袋往屋子裏聽去，隻聽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淵兮，不是哥哥麼......”黃淵咳了兩聲。黃珠兒叫道：“哥哥！”一麵從屋裏跑出來。見黃淵和奶奶坐在簷下，覓了個竹椅倚在奶奶胳膊旁邊。
“哥哥，淵兮，似萬物之宗是什麼意思？”黃珠兒問道。
“夫子讓你背《德經》第二篇，你怎麼背到第四篇了。”
“我翻到這篇，見裏麵有個淵字，想到哥哥你，讀了數遍，卻不解其中之意。”
“這句和前麵一句合在一起便好理解了，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就是說大道空虛無形，但用處卻是無窮無盡，它就如萬物的始祖，遼闊而偉大。”
“咦，哥哥，這世上真的有這麼厲害的東西麼？”
黃淵看了看黃珠兒，搖了搖頭，複又點頭，道：“該是有的，外麵的世界大著呢。”
老婦人看著懷中的一雙孫兒孫女，突然覺得這個地方的確太小了。笑道：“你們知道麼，這個世界上有仙人！”
黃淵和黃珠兒同時抬起頭，驚訝道：“奶奶，真的麼？”
老婦人點了點頭，看著黃珠兒，慢慢道：“這是在許多年前，那時我的奶奶才隻有你這般年紀。這裏的山中突然來了一窩強盜，為禍鄉裏強征強賣，害的附近的村子民不聊生。正當大夥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那窩強盜又突然消失不見了。”
黃珠兒訝道：“他們去了哪兒？”老婦人搖頭道：“他們哪兒也沒去，剛開始大夥不知道強盜不見了，還是提心吊膽，生怕不走運撞見他們。過了一段時間，大夥不見強盜有何動靜，終於起了疑心，便派了兩個膽大的去那山上打探。那兩人去了不到一個時辰，便歡歡喜喜奔下山來，說是那夥強盜已不知去向，匪窩不知被哪個俠士燒了個精光。”
黃淵拍手樂道：“燒得好！”老婦人繼續道:“大夥聽了兩人的消息，將信將疑，又派了幾夥人上山打探，送回來的消息和前麵兩人一樣。大夥才終於相信，一起去匪窩查看。果然見山上十數棟屋子全被燒了，十幾個強盜也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