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1 / 2)

可不能公開宣揚。

“當我是奸細?不像話啊。十年了,教皇國變成了共和國,理應更開放才對。我聽說你們歡迎異國人和異教徒來做生意,就想順便找幾個合作夥伴。怎麼,同樣是信主父的,那位大人物提都不能提了嗎?”

“沒……沒那回事。”夏依說。

旅行者伸了個懶腰。“放心,我若是小皇帝背後的人,抓緊機會把舍闌狗徹底趕出去才是正經。無論誡日還是寂火,好歹都同出一脈;你們腳下都是帝國的贈地,你們的祖先千八百年前都是帝國居民。放任蠻子不管,先來同室操戈?傻子都明白這不劃算。”他瞟向正在水渠上下忙活的工人,“你們啊,還真幸福……東邊有道鐵壁給你們擋住外敵,過了十年太平日子,荷包說不定比時刻忙著備戰的帝國佬要鼓呢。”

車夫換好了新軸條,在那兒吆喝我們。

“……曾經有個人對我提及他的夢。”旅行者輕聲說,“他相信終有一日,萬國歸一。人們不分種族,不分貴賤,生而平等,貧富均分,老有所依,少有所養,雖弱小亦不離棄,雖殘病亦相互友愛。雖然大部分都隻是囈語罷了,但在你們這裏,我發覺,其中某幾句話,要想實現也並非遙不可及。”

夏依與我麵麵相覷。

旅行者笑起來,將一枚銀幣塞到夏依手心。“我記得你,姑娘,隻有一條胳膊。”他用目光勾勒著我,“還有這位小麥色頭發、性情靦腆的年輕人。我們十年前就見過。哥珊暴-亂後,你們假扮治喪的人家坐車逃出來,剛好和帝國卡爾塔斯公爵的車輦撞上。我是當時給公爵駕車的馭手。那時候你們還是孩子,現在多半都忘光了,但我一直記得。”

我腦子裏好似一群青蛙跳進池塘,把水攪得渾亂,看夏依的表情,他也差不離。印象中隻剩公爵癱成一個麵團的身影,他的馭手似乎還幫過我們,可模樣死活記不起來。正當我們要為這模糊的記憶向他道謝時,急著換班的車夫罵罵咧咧跑過來,把我們攆回公共馬車上去。

旅行者的視線尾隨著我們。可我覺得,它其實是在尾隨著風。

“我一直記得。”他對經過他的風說,“所見所知,永不忘卻。”

目的地到了。

不是小屋,是他們兩人經常漫步的山丘。

我們打算換個地方,說不定就能碰到他們。這兒地勢高,隔著河灣,還能望見小木屋裏是否亮起燈光。是夏依臨時想到這個辦法的,被我誇了兩句,他有些飄飄然。

我倆背靠背坐在綠毯似的草地上,這張厚毯的絲絨穿過涼鞋搔弄我的腳趾。夏依偷偷往我領子裏扔了一隻蚱蜢,我抄起褡褳揍他,才發現那蚱蜢是他用草葉編的。他還編了個小籃,用來放送給他們兩人的矢車菊和金盞花。

天空以雲為馬,疾馳過我們頭頂,去赴夏日之約。

他們沒來。

眼看要入夜,屋內卻不見燈火。

被識破了嗎?我想。不管再過多少年,我和夏依在他們眼中始終是孩子,我們的計策始終是孩子玩家家酒而已。

“那是什麼?”夏依捅捅我。先前太興奮,竟沒察覺離我們不遠處,有座小土堆,如初生嬰兒的搖籃那麼大。我很肯定,前年我們來的時候路過這裏,它還不在。土堆的形狀十分規整,平滑緊實,絕不像螞蟻或鼴鼠所為。鳥給它捎來草籽,新土上青翠萌發;它前麵擱著兩塊鵝卵石,是除了那抹綠意之外僅有的點綴。

夏依猜測這是個小小的神祠。但我有不祥的預感。

它也許是一座墳墓。

可它連墓碑都沒有,更遑論名字和銘文。

大概見我臉色不太好,夏依劈手搶過我的褡褳,翻出裏麵的日記高聲朗讀,於是我倆隨即又陷入了跟吃飯喝水一樣頻繁的日常毆鬥中。每次造訪鷺穀,我們留的信件都比上一次要厚,慢慢地發展成日記,我和夏依各一本。夏依指著他向我學防身術結果讓我打得滿地找牙的那幾頁,嚷嚷要撕掉它們喂山羊,直到他先被按住腦袋喂了滿嘴的草,這才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