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病衣冠塚的靈堂之上,她再次將胡琴抱入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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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征兮欲寄邊聲,雁北歸兮為得漢音。雁飛高兮邈難尋,空斷腸兮思喑喑。攢眉向月兮撫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彌深。
冰霜凜凜兮身苦寒,饑對肉酪兮不能餐。夜聞隴水兮聲嗚咽,朝見長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難,六拍悲來兮欲罷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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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生自漠北,然而,自父兄離世後,自親弟屠戮後,便再也無心想念漠北風光,琴曲漸起,漸生悲涼,竟是對長安城中的人和事物的無限憧憬。
罷了罷了……
既然頂了這樣一個戍邊的職務,便不要再貪念長安安逸的生活吧。
背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微微偏了一下頭,“澤爾?”
“二王子節哀。”
戾園葬雪苦苦一笑,轉身站起,麵對著曾經的副手。
他穿著一身灰色的大裘,儼然草原上漢子的服飾。她望向他的嘴唇,裂出的口子已然全部愈合了。
“我已經沒事了。”
“二王子這兩年的變化好大,再也沒有兩年前的冷毅鋒芒了。”
“做了兩年階下囚,什麼樣的鋒芒也都會磨去。”
澤爾忽然念起一事,臉色一動,萬般擔憂起來。
“二王子在長安受了什麼刑?什麼是騎木驢?”
父汗嘔血身亡!
此事竟然漸漸淡忘了。
他到底是聽說了什麼,才會認為我在長安受了酷刑?
“啊?”這個詞,戾園葬雪從沒有聽說過,“去年五月到七月之間,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父汗會嘔血身亡?”
“長安來了使者,說是您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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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維正在大帳中與眾將軍們議事,澤爾也在其中。
“稟三王子,長安使者到來!”這時有士兵來報。
烏維皺皺眉,“傳。”
☆、恍夢五年他鄉客 (5)
不一會兒,使者進入帳中,微微拱手行禮:“我是戾園葬雪在長安結識的朋友,請讓我與大單於見麵。”
烏維的雙眼頓時紅了,他拍案站起,道:“父汗不在,我是他弟弟,有什麼話,你跟我說!”
使者看了眼帳中將士,烏維擺擺手,示意他們退出。
澤爾按按捺心中的焦急,走出帳外。
他候在大帳之外不遠處,忽然聽見刀劍出鞘,然後使者一聲尖叫,再無後話。
眾人衝進去,烏維手拿大刀,使者已然撲在地下。
烏維顫唞著,大刀掉落,向著帳中將士們低聲道:“長安來使者之事,切不可讓父汗知曉了!”
“是!”
澤爾心中更加焦急了,卻沒有半分消息的來源。
然而,幾天以後,大單於還是聽到了風聲。
然後離奇的嘔血身亡。
澤爾細細探尋單於的內侍,終於從一個人的口中得知,二王子在長安,受了騎木驢之刑,大單於又惱又痛,終氣血上湧,一時喪命。
這件事,也就那麼幾個人知曉,澤爾不好對外詢問,便隻放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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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園葬雪按按額頭,苦道:“唉,竟然是他做了手腳……我竟然……”
“您說什麼?”
“我在哪裏有受什麼刑?太子救了我,後派心腹前來報平安,烏維,烏維太大膽了——唉,算了,都過去了……”
“您真的沒事?”
“能有什麼事……總不像你,你的手什麼時候斷的?”
“去年獨行的時候被狼咬斷。”
戾園葬雪握上他斷臂的肩膀,道:“過得很艱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