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偏偏這時樓梯間響起輕輕的腳步,蒙山趁著這點聲音,溜身避進門邊的書櫃下。

門推開,蒙山眼前滑過淡紫色的衣擺。披風是白的,沿邊鑲著白細的風毛。衣擺下時隱時現是一雙玉色的鞋子,墜著很特別的的珠兒,光照之下是月白,暗中則是夜明的淡紫。

龍宿走到窗邊,將半開的兩扇窗合攏,又放下垂幃。屋中居然隻有一把椅子,龍宿在當地站了會兒,累了似的,便坐在床邊上。

那人漠然地翻著書,仿佛屋子裏根本沒龍宿這個人存在。自園門到此的路上都是積雪,龍宿的鞋子上沾了些,進到屋裏來,不多會兒就化得濕了。

那人不說話,龍宿也不會說話。這兩個人都是不會道歉那種性格,但龍宿能來到這裏,已經夠得上一種姿態了。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那人合上了麵前的書。龍宿一直把披風拿在懷裏,那人接過去,抖開掛在衣架上。

外麵冷麼?那人問。龍宿沒答,那人來到床邊,俯下`身,居然為龍宿褪去鞋子。

那人坐在床邊,移近炭爐烘暖了手,將龍宿雙足放在膝上,合在手心裏暖著。

龍宿側過目光,避開那人的視線。蒙山看到這一幕,便悄無聲息地滑了出去。

外麵的月亮很亮,風有點硬。剛從暖屋子出來,蒙山覺得還真有點冷。

階下積雪中,兩行淡淡的足跡沿著通向園門的小路延伸而去,一直沒入暗中。蒙山沿著小路邊的積雪滑了會兒,停在中庭的水邊。

明月照下,水中倒映著無缺的月影。晚風吹皺水麵,那月影在水中微微搖曳著,不久又歸於平靜。

樓閣上的燈光已熄,藏書樓凝成一座深沉的暗影。那風簷,那簷下的青銅風鈴,那石階,石階上的積雪,積雪上的足跡……一一映入蒙山的眼裏。

龍宿做了很亂的一個夢,醒來時,心裏悶得火燒似的。努力回想夢見的人和事,卻什麼都不記得。

心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著,龍宿欠起身,去摸寢台邊的茶盤,那人醒著,倒了茶給他喝。

龍宿說想回宮去,此時正是半夜,回宮恐怕不妥。龍宿對那人說,自己心裏很悶熱,想吃點涼涼的東西。

茶是冷的,但喝著還是不夠涼。那人披衣起身,到外麵抓了把雪來給他。

龍宿捧著雪,小口慢慢吃著。那捧在手中的雪很快融了,雪水從指縫不斷地滴落下來。但還是覺得悶熱,那人便連著衣被,將他抱到了外麵雪地裏去。

外麵果然幹冷,呼吸間都是白氣。月亮很大,照得雪地裏一片明亮。龍宿合著衣被側臥在廊下,摸著石階上的雪,捧著吃兩口,又握在手心裏。

那人坐在他身邊,讓他枕在自己懷裏。龍宿望著半空中,那月亮又白又圓,幾乎要掉下來了似的。

今天是冬至了……龍宿對那人說。他並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隻是心裏悶悶的,就算說些漫無邊際的話也好。

那人抱起龍宿,沿著廊下慢慢走著,又問他剛才夢見了什麼。很亂,夢裏還很清楚,醒來時卻都不記得了。

龍宿伏在床被中,垂發漫長,依順地橫在枕邊。那人攏著他的身子,手指摸著他側腰上的傷痕,停在了那裏。

當時很疼罷?

龍宿點頭。當時很疼很疼的,疼得幾乎要死掉了。

現在呢?

龍宿搖頭。現在,隻是個傷口而已。

龍宿睡到中夜,漸漸不安起來。腿疼得厲害,大概是剛剛在雪裏走路的緣故。那人披衣起身,燈照下龍宿的衣擺都染了血。已經化作魚龍尾的雙腿,鱗片下正不斷有鮮血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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