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起孩子,強迫自己繼續往前走。走到胡同口,已經是一身大汗。胡同看起來又肮髒,又狹窄。她放下孩子,彎下腰來,親了親她熱烘烘的小腦袋。
噢,進去看看那間小屋!那一個個大耗子窟窿還在嗎?裏麵有人住嗎?她走進大門,朝她原來那間小屋張望。裏麵有人嗎?小屋的門慢慢開了,一個年青女人走了出來。她穿了件紅旗袍,臉上濃妝豔抹。秀蓮轉過身,緊緊地把孩子抱在懷裏,跌跌撞撞走了出去。唔,又有一個年青女人住在這裏,沒準是個妓女,當然也可能是剛剛結過婚的女人。唉,管她是什麼人,女人都一樣,既軟弱,又不中用。
她費了好大勁兒,才走了出來。房子仿佛有根無形的鏈子,拴住了她。她眼前浮現了張文的形象。她恨他。萬一他突然出現,要她跟他走,那怎麼辦?她急急忙忙走了出來,孩子在她懷裏又蹦又跳。趕快跑,決不再見他!一直等到她跑不動了,才停下來喘口氣,轉過頭去看,他是不是追了上來。她周圍是炸毀了的山城。城市可以重新建設起來,但是她舊日的純潔,已經無法恢複了。
走近書場,她恢複了神智。真是胡思亂想!隻要她不自取毀滅,什麼也毀滅不了她。她可能太軟弱了,年青無知。但是她也還有力量,有勇氣。她不怕麵對生活。她突然抬起頭,兩眼望天。幸福還是會有的。她決心爭取幸福,並且要使自己配當一個幸福的人。
她親了親孩子。“媽媽好看嗎?”她問。
孩子咯咯地笑了,嘟嘟囔囔地說:“媽媽,媽媽。”“媽膽大不?”
“媽媽!”
“咱倆能過好日子嗎?”
孩子笑起來了,“媽媽!”
“咱們一塊兒去見世麵,到南京,到上海去。媽媽唱大鼓,給你掙錢。媽什麼也不怕。”
回到家裏,她態度安詳,笑容滿麵。寶慶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她必是遇到了什麼事兒。又愛上什麼人了?趕快上船,越快越好。
他們又上路了。小小的汽船上,擠滿了人。一切的一切,都跟七年前一樣。甲板上高高地堆滿了行李,大家擠來擠去,因為找不到安身之處,罵罵咧咧。誰也走不到餐廳裏去,所以茶房隻好把飯菜端到人們站著的地方。煙囪在甲板上灑滿了煤灰。孩子們哭,老人們怨天尤人。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乘客們心中不再害怕了。仗已經打完,那是最要緊的。連三峽也不可怕了。船上的每個人都希望快點到三峽,因為那就靠近宜昌,離家越來越近了。
大家都很高興。北方人都在那兒想,他們很快可以看到黃河沿岸的大平原,聞到陽光烘烤下黃土的氣息了。那是他們的家鄉,他們的天堂。南方人想到家鄉的花兒已經開放,茂密的竹林,一片濃綠。大家唱著,喝著酒,劃著拳。
但是寶慶卻變了個人。他沒有七年前那麼利索,那麼活躍了。時間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兩鬢已經斑白,臉兒削瘦,眼睛越發顯得大,雙頰下陷。不過他還是盡量多走動,跟同船的伴兒們打招呼,還不時說兩句笑話。他常在甲板上坐下,看秀蓮和她的孩子。七年,好象過了一輩子,這七年帶給她多少磨難!
她抱起孩子,強迫自己繼續往前走。走到胡同口,已經是一身大汗。胡同看起來又肮髒,又狹窄。她放下孩子,彎下腰來,親了親她熱烘烘的小腦袋。
噢,進去看看那間小屋!那一個個大耗子窟窿還在嗎?裏麵有人住嗎?她走進大門,朝她原來那間小屋張望。裏麵有人嗎?小屋的門慢慢開了,一個年青女人走了出來。她穿了件紅旗袍,臉上濃妝豔抹。秀蓮轉過身,緊緊地把孩子抱在懷裏,跌跌撞撞走了出去。唔,又有一個年青女人住在這裏,沒準是個妓女,當然也可能是剛剛結過婚的女人。唉,管她是什麼人,女人都一樣,既軟弱,又不中用。
她費了好大勁兒,才走了出來。房子仿佛有根無形的鏈子,拴住了她。她眼前浮現了張文的形象。她恨他。萬一他突然出現,要她跟他走,那怎麼辦?她急急忙忙走了出來,孩子在她懷裏又蹦又跳。趕快跑,決不再見他!一直等到她跑不動了,才停下來喘口氣,轉過頭去看,他是不是追了上來。她周圍是炸毀了的山城。城市可以重新建設起來,但是她舊日的純潔,已經無法恢複了。
走近書場,她恢複了神智。真是胡思亂想!隻要她不自取毀滅,什麼也毀滅不了她。她可能太軟弱了,年青無知。但是她也還有力量,有勇氣。她不怕麵對生活。她突然抬起頭,兩眼望天。幸福還是會有的。她決心爭取幸福,並且要使自己配當一個幸福的人。